叶子的流浪笔记(444)
他不该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各种短缺与不完美。
他从未见过谭英,但谭英好像时时刻刻在教导他,一种无形的力量牵着他看到些东西,更深刻理解自己。
他起心动念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变了。
“第一次见她时我才十七岁。”吴敏宜就着杯中茶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模样,良久,喃喃说了一句:“嗰阵仲好靓。”
叶满听不太懂粤语,但大概猜得到意思,他在夸赞她漂亮。
“她在广州住过一阵子,租房子,就住在我家隔壁。”吴敏宜恢复普通话,广普口音有些不分卷平舌和前后鼻音,但听起来很好听,她看着走过来的老公,弯唇说:“他那时候十九岁,长得很帅哦。”
叶满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爱意和依恋,叶满看向那个刀疤脸,在他眼里同样看见了温柔。
他们感情很好、很自然。
并不会像爸爸对妈妈说情话那样,让叶满感觉浑身不适,恨不得当场逃走,但对明目张胆的表达爱意有些不自在的叶满还是挪开了视线。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吴敏宜问。
“唔敢唔记得。”男人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这话时,脸上的疤痕也变得温柔。
在叶满面前,泛黄的旧事再次被翻开,他一次次进入有谭英的世界,仿佛录像带倒带,刻在那个时间里的故事重新演绎。
在很多很多年前,谭英曾来到这里,那是叶满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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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广州找到了第五封信的主人。在这里获取了一些关于谭英的事,这让我一夜都没能安眠。
她曾在千禧年前后来过广州,并在这里租了个房子住下,就在吴阿姨家隔壁。
1994年至2000年间,大量外来人口入住石牌村,原住户拆掉自己原有的住宅,建起四五层的小楼,进行出租,收取租金。
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治安问题,楼房之间距离非常近,太阳晒不进来的角落滋生细菌与老鼠,污水横流。
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把钱贴身带在身上,避免盗窃情况发生。还有一些罪恶在更深的阴影下,一线蓝天的狭窄通道里消防车都进不来,一些人也隐在阴影里,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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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经营了一间发廊,就在这个地方,”吴敏宜指了指这家猪脚饭店,说:“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你现在也很靓女。”男人用方言说道。
叶满忍不住轻轻弯唇。
吴敏宜咯咯笑起来,嗔了老公一眼,说:“他那时□□,经常来我这里剪发,不爱讲话,如果有人在,他就坐着等,我认得他,但一年多,我们都没有说过太多话。”
叶满问:“为什么?”
吴敏宜调侃道:“对啊,为什么?”
叫阿祖的男人不说话,低头坐在那里,像一条沉默寡言的影子。
大概是因为十八九岁少年初次动心时的害羞腼腆,还有那么一点非要装出的酷和拽,或许更重要的是他介意自己的身份,种种缘由导致了那样漫长一段光阴里,两人无声的对白。
理发店的姑娘父母过世了,留下她和哥哥,哥哥早早结婚。
她和哥哥一家关系不好,但没办法,还是得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
哥哥改了爸妈的房子出租,她自然没有钱收,只能重开了爸妈的理发店,赚钱养自己。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来自五湖四海,来理发的人有时候她都听不懂他们讲话,除了哥嫂有时来找她的麻烦,打砸谩骂外,她的生活很枯燥。
唯一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他又来了。
穿着宽牛仔裤和灰短袖,那么短一截儿袖子也挽起来,露出强壮的肩头,像香港明星。
他那头发不用修了,三七分的头发,额头被遮一部分,又精神又酷。
他坐在粉红色沙发上,微低着头,沉默寡言。
一直到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她叫他一声:“喂,你过来吧。”
他站起来,在椅子上坐好。
理发的姑娘拿起剪刀,在他的发梢上修了修,落下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碎发。
理发店里很安静,外面七彩光滚动的光在镜子里一闪一闪,照着他脸上的伤。
她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慢慢地给他理好头发,他放下钱,离开了。
夜里她关了店回家,她住的地方是哥哥改的出租房,她住了一间很小的。
买完晚饭,她瞧见一条狭窄的巷子有人在打架。
是一群混混在打一个男人,她没敢多看,匆匆走过,却无意间看见了那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