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老实人被宠爱的一生(356)

作者:不见仙踪

刚出国那天,李然因为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国,好像又长大了一些,可以让他哥放心,情绪上有些兴奋。他坐在靠窗口的飞机上,总是用手机拍照,湛蓝的天与大朵的云,打算等落地后手机能联网了全发给迟蓦——现在飞机上免费无线网的服务越来越普及,但谁让李然是个小古董呢,跟不上时代发展,他还固执地停留在一上飞机就得给手机开飞行模式、或者关机的时候。

那十几个小时,他就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小兴奋中度过,没怎么睡觉和吃东西,反正等到了英国可以放心地倒时差嘛。

时差还没倒,倒霉的霉先来了。白清清大概是太倒霉了,隔着一个太平洋,仍旧将那股堪称不可抗力的霉气直接掀到了李然脸上,令他避之不及。

细水长流的兴奋一下子变成排山倒海的悲恸,几乎把李然排傻了。一个大病刚好没多久的患者再一次生病,需要动手术,这次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比上次要高得多吧?

李然不敢细想,眼珠滞涩地转动,看旁边的男男女女,看指示牌上的文字,看各种各样的东西,自欺欺人地转移注意力。

他全程跟随脑子里那根倏然绷紧到极致“得赶紧回国”的弦转悠,几经反应辗转,才在手机上购买成功了最早一班的回国机票,然后等待安检,登上飞机。

回国的那十几个小时,李然更是连眼睛都不敢闭,自我折磨地瞪着双眼,经常对不准焦距。

他睁着眼睛的时候眼前都是白清清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她盖上白布的景象,哪儿敢闭眼。

漾着褶皱的白布淹没了他妈头顶的最后一缕头发,消失在一片白茫茫里。

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长时间不曾停歇的焦虑、恐惧、自我惊吓、惊怒交加,以及后悔没有早点儿跟白清清说他和迟蓦的事情,他总想着等时机再成熟点,以后说不晚……这些都成为了李然深深地自责和自我评判的魔鬼,令他体会了一场只有悲与恐的十几个小时的地狱。

因此仔细算下来,李然有三十个小时不曾合眼不曾吃饭,他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对于习惯了不健康的生活节奏的人来说,三十个小时不吃不喝而已,死不了一点儿,远远达不到猝死的界限。特别是年轻人新陈代谢快,恢复能力强,大家都时不时地想作一下,不是太注重身体健康,往往等他们过了三十岁才会感慨地发表一下“当年太作”的追忆言论,后悔没对自己好点儿。

可李然不同,他小时候自己生活的时候尚且自律,懂得早睡早起,一日三餐从未落下,被迟蓦捡回家以后,更是处处被管教着,生活简直健康到了极点。哪怕被不做人、獸性大发的迟蓦按着幹,李然也不会超过24小时不睡觉不吃东西。

一次最长玩儿几个小时。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几个小时。

生活总是异常规律的李然脑袋晕晕的,好像缺氧了一样。

纸上那些秀气的文字,一个一个的好像都长出了无形的小翅膀,调皮地往李然眼睛里晃,往他脑子里钻,他看不清,却知道白清清是什么意思。

信里没有提一句他和迟蓦之间的感情,但信里的字里行间全是白清清的支持与祝福。

李然心想:“为什么要用信纸说,为什么不跟我当面说?你凭什么不跟我当面说?你都欠我那么多了还要这么吓唬我吗?你应该当面跟我说啊。你要当面跟我说。你必须当面跟我说!”

他站起来,要亲自去等白清清从手术室里出来。他要质问她是不是真心的,脚下却蓦地踉跄了一下,差点儿原路倒回去。

这时,赵泽洋喊了一声,对着李然的方向挥手,脸上又哭又笑。这种矛盾的表情绝对是“手术已顺利结束”的标志。

但李然此时看不得眼泪,害怕这是不详的预言,受苦受难的心脏骤然一缩。

而后他又见赵泽洋面色一变大叫一声“小然”,吓得也不哭了,急急地朝这边冲过来,接着是程艾美和叶泽同时发出变调的惊呼,也冲过来。

李然都害怕爷爷奶奶摔了。

想说“你们年纪大了,跑慢点儿”,然而是他自己先摔了。

原来恍惚间,前面的路灯杆子被李然看成了两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而后他一头撞了上去。

巨大的冲击力令他脑袋猛地向后一仰节节后退,他脚下不听使唤,右脚又“见机行事”地背刺左脚绊了他一下,李然左摇右晃了好几下试图寻找平衡,还是没站稳,重重地往他刚才坐过的长凳上倒去,紧接着脑袋一下子磕在了尖锐的角上。

他当场血流如注,几乎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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