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闭上了眼睛。

渊晶洞穴再次安静了下来。

冥神之护的结界愈发黯淡，似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结界内的人强行破出，独特的黑色边界线忽显忽灭。

只可惜黑语对他的狂躁不安熟视无睹,红线在他的面部不断勾勒,逐渐隐去皮肤下，模样也迅速发生了变化。

墙壁上的画面里,颓靡不已的F004缓缓开口…

“明明我和他都明白，既定之事无法改变..”

“却还是都想要努力去改变些什么，好证明自己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彼此都是如履薄冰,异心已起，再难修复,但我不希望,更不愿意，和他最后形同陌路。”

“我向你坦白，我输了,从始至终,我们之间的对局都是我输得彻底,所以,我接受你的一切惩戒。”

黑语浑身一震，心脏传来细细密密地针扎一般的刺痛感，只得咬牙强迫着自己不去看结界内的人。

“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的头垂的很低，喃喃着，“091,我必须要去。”

“洛城时太子虽替我破了「虞宁」，重获了言灵之力，可还是差太多了，根本不足以重启圣塔…”

“只有彼岸…只有以兽王之力来驱动移花接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以玉鬼王之力逆转一切规则的力量。”

不知何时，黑语已然置身于七琅山脉的银川之下，体型已经超出三丈的银川兽正朝他缓缓踱步，沉稳而从容，琥珀色的巨大眼瞳注视着他，平静而笃定。

距离渐渐缩短，黑语摘下斗篷，微微一笑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些。”

兽身上的银纹微微亮了一下。

“早些晚些其实区别不大，不过你似乎已经等了我许久。”

银川兽依旧在注视着他。

“既定之事无法更改，这是无法撼动的铁则，一切如你所愿，091去往过去，影响了某些人和事，我并不认为这是所谓的‘命运’，而是你带着那些向往真正自由的人，拼命地一点点纠正「流浪者」与糕藤之间的畸形关系，纠正这个畸形的世界，打破「口袋」只是一个开始，所有想要回到旧世界的人不必再受「口袋」的束缚，也无需再忧心虎视眈眈的糕藤，对于人类的反攻是一场里程碑式的胜利，可对你而言却是一切的终止，即便如此，陆拾，你还要继续吗？”

银川兽眨了眨眼睛，将前爪向前探了探。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相比于在破除「口袋」切断联系后，将自己永远留在须臾之间，不如永绝后患，虽说你的结局最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我想你早已有了牺牲的觉悟，所以要不要听一听？”

那双巨大的琥珀色兽瞳疑惑地看着他。

“糕藤之所以沉睡，在于青祖及数十位元兽王齐心协力设下的诅咒，这诅咒要它永远沉睡，但没有人知道糕藤的力量是否在鸣域的疯狂投喂下与日俱增，切断圣塔与之的联系风险太大，极有可能会惹怒沉睡中的兽王，打破诅咒的力量阈值恐怕连青祖自己都不清楚，很有可能糕藤的力量已经突破了这个阈值，但如若原本用来进食的圣塔变为汲取兽王力量的锁链，依旧能够打破「口袋」，并且圣塔的特定范围之内，任何兽族都不敢再靠近一步，正适合作为最初的各军区据点，如何？”

银川兽怔了怔，连忙收回巨爪，焦躁地踱起了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陆拾，如果不尝试一下，你真的甘心吗？”

黑语注视着他，“甘心被永远困在这须臾之间内，甘心看着诅咒生效，「流浪者」们不再反抗，甘心看着彼岸肆虐，旧世界永无安宁吗？”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触摸银川兽的额头，“相信我，陆拾。”

谁能拒绝黑语的这一句‘相信我’呢？

算无遗策的百冠王，令无数玩家为之尊敬仰慕的高山一般的存在，此时站在它的面前，目光坚定语气郑重。

“送我回到你踏入须臾之间的那一刻吧，我会为你铺平前路，解你后顾之忧。”

恍惚中，银川兽庞大体型似乎在渐渐缩小，最后化出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他缓缓抬起手来，与黑语的掌心相碰…

......

永昌市。

大雨滂沱，冰凉刺骨。

残破的衣物被血渍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可羌戎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双肩剧烈地耸动着，发出近乎癫狂的嗬嗬笑声，那笑声尖锐又刺耳，“鹈鹕啊鹈鹕，我知道你费尽心机求的是什么，可是怎么办呢，发现玉鬼王的身上没有晶核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微微歪着头，猩红的眼眸里满是轻蔑，视线扫过眼前的一切，“见证过这足以修改一切规则的力量，是不是很心动？是不是恨不得即刻占有？可它只是一副枯骨，而我，也不过是一缕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