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看房子。”

两人并肩朝着旧吊脚楼的方向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亲密地交融在一起。

怨生不知从哪里溜达出来，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

‘啧，这恋爱的酸菜缸子味儿！’

然后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第74章 月栖旧林

裴漱玉留下的吊脚楼坐落在兰笙寨相对僻静的一隅，掩映在几株高大的香枫树下。

与苏有落预想中蛛网遍布、破败不堪的景象不同，小楼外观虽然看得出岁月留下的深色痕迹，

但木质结构完好，台阶和栏杆也干干净净，像是有人定期打扫维护。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防蛀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并不难闻。

厅堂内的陈设简单却雅致，木质家具擦拭得光亮，没有多少灰尘。

苏有落的目光很快被靠窗的一张宽大书桌吸引。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旁边还摞着几卷画轴。

他好奇地走过去，轻轻展开其中一卷。

泛黄的宣纸上，用细腻流畅的笔触勾勒出一个少女的侧影。

她穿着书房墙上的那套衣裙，头戴银饰，正回头巧笑，眉眼弯弯，灵动鲜活，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苏有落心中一动，又接连展开另外几卷。

无一例外，画的都是同一个少女

或在枫树下起舞，或临溪浣发，或托腮凝思……

每一幅画都捕捉到了她不同的神韵，但共同点是，画中人的笑容都极为灿烂，眼神清澈透亮。

他知道，这一定就是乌娜——裴长青的母亲。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身旁的裴长青。

此刻裴长青也正垂眸看着那些画，昏黄的光线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

苏有落忽然发现，裴长青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深沉锐利的丹凤眼，

其实和画中的乌娜极为相似，只是他惯常压抑着情绪，显得冷峻。

可若是仔细看，那眼型的弧度，眼尾微挑的风情，简直如出一辙，

光是安静看着，就自带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

而从这些笔触温柔、细节缱绻的画作中，苏有落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作画者倾注其中的深厚情意。

那不仅仅是技巧的呈现，更是满腔爱意的描绘。

可惜了。

苏有落在心底轻轻叹息。

这样一对有情人，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温润如玉，本该是佳偶天成，

却最终一个纵身蛊群玉石俱焚，一个蛊毒发作英年早逝。

命运的残酷，莫过于此。

裴长青沉默地看了那些画片刻，便将画卷小心卷好，放回原处。

他仿佛不愿过多沉浸在这份沉重的回忆里，转身引着苏有落往楼上走。

“有落阿哥，这边是卧室。”

裴长青推开三楼一间房间的门。

苏有落迈步进去。

房间比楼下更加简洁，只有一张挂着素色帐幔的木床，一个衣柜，一张小几。

但最吸引他的，是那扇面向后山枫林的窗户。

他走上前，伸手推开了木质的窗扇。

皎洁的月光如银河般瞬间流淌进来，将窗棂和他的手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清辉。

窗外，夜风轻柔，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几片早红的香枫树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

更远处，是月光下朦胧起伏的山峦剪影和静谧的树林，偶尔传来一两声遥远的虫鸣。

没有藏枫寨那种无处不在的、隐隐躁动的蛊虫气息和肃穆氛围，也没有兰笙集市的热闹喧嚣。

这里只有纯粹的安宁。

夜风、月光、落叶、远山……

一切都恰到好处，正是苏有落内心深处最向往的，可以让他安心作画、静心思考的理想居所。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枫叶清甜的空气，感觉连日来的纷扰和心头的些许阴霾，都被这静谧的月色洗涤一空。

“这里……真好。”

他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裴长青，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放松。

裴长青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走到苏有落身边，与他并肩看向窗外。

“你喜欢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

苏有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想移开视线，

却又看到裴长青眼底一闪而过的类似……脆弱的神色。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裴长青微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无形的沉重抚平。

裴长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闪，反而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眉宇间流连。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