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无风带(84)
宋言湫吃饱喝足, 怕浪费还带走了剩下的薯条。段擢的副驾驶没人吃过东西, 第一个就是宋言湫, 上午吃三明治,下午吃薯条, 仓鼠附体。
开车上路,刚驶离加油站几公里,老天爷就跟故意整他们似的, 车子顿挫两下熄火,停在了半路上。
“怎么回事?”宋言湫问,“又没有油了?”
段擢:“你以为油老虎呢。”
段擢试着重新发动,车子只咳嗽似的响了两声,下一秒前盖冒出蓝灰色烟雾,把宋言湫弄得很紧张:“不会爆炸吧!”
“先下车。”段擢吩咐,解开安全带。
两人一同下了车,段擢打开老爷车前盖,伴随焦臭味的烟雾缭绕,熏得宋言湫跳到了一边:“什么东西糊掉了?”
烟雾散去,段擢探身检查一阵,拔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杆:“机油漏出来,滴在排气歧管上,烧了。”
宋言湫小心凑过来:“你还会修车?”
“八十年代的老家伙,这是老毛病了。”段擢说,“大学时觉得这辆车很帅,借过几次开出城,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
宋言湫不会开车,对车也一窍不通:“那怎么办?能修吗?”
段擢摇摇头:“自己修不了,只能打电话叫路援。”
说着他摘下左手沾了油污的手套,拿出手机打救援电话。
天快要黑了。
段擢打完电话,告诉宋言湫:“拖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你着不着急回城?急的话让Amy过来接我们。”
宋言湫摇摇头:“不着急啊。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要麻烦Amy姐了。”他还记着段擢花时间陪自己来这件事,“就是有点耽误你时间,本来你今天还能早点回去的。”
段擢淡淡道:“没关系,我该换辆车借的。”
这车的确很帅,段擢这种装装的性格,直到现在还问Marcus借这辆车开,很合理了。
这时候宋言湫才注意到,段擢右手手套也被油污浸湿了。道路两旁都是荒地,段擢肯定洗不了手,应该很难受。
“你把手套摘了,擦擦手吧。”
宋言湫去车里拿了刚才没用完的湿纸巾,递给段擢:“给。”
段擢右手支棱着,机油似乎都已经浸入布料、染在皮肤上了,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恨不得马上摘掉手套扔掉才对,现在竟然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宋言湫迟钝地想起来了,对了,段擢的右手平时是不见人的:“……”
不过他还是好心建议了一次:“你要擦吗?你想擦一下的话我不看你。待会回去的路上我也不看你。”
他还拍胸脯:“保证说到做到。”
段擢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意外状况,看起来整个人有点凝固了。
擦吧,手套得摘掉,这里也没有替换的。
不擦吧,他又确实无法忍受这脏污染指哪怕多一分钟。
段擢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过了一会儿,看向宋言湫:“你帮我。”
知道他是不想再弄脏干净的左手,宋言湫很理解。好在宋言湫没洁癖到那种程度,弄脏了擦干净就是,不过他更在意段擢的感受:“你确定?”
“嗯。”段擢应了一声,心如死灰似的抬起手,“擦吧。”
段擢这样的状态,搞得宋言湫都有些紧张了,上前一步,手指捏住那手套的边缘,把它慢慢往下推。
他确认:“我要摘你手套了?”
段擢:“好。”
那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只是手套,却像是在剥开贴身衣物一样,令人心跳加快,仿佛即将窥见的不是手指,而是不能示人的隐私。
宋言湫简直专注得忘记周遭。
手套腕口较长,覆及手腕以下,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布料剥离,白皙的皮肤逐渐露出。
段擢的秘密终于暴露出来。
一道约七八厘米的粉褐色缝合疤痕,狰狞地出现了,从段擢的右手腕骨开始,延至手背。
而在那手背上,还有另一道疤,似遗留的烫伤,和缝合疤一起盘旋在这只右手上,将它完全破坏了。
没想过手套下会是这样的情景,宋言湫大为震撼,完全僵住:“……”
怎么会这样?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在葬礼上遇见段擢,对方解下领带的是多么具有美感的一双手。
让他三年来都印象深刻。
“怎么?丑到你的话,也不至于哭吧。”只听段擢的声音忽然响起,“不是说好多年没哭过了?”
宋言湫猛然抬头,这才察觉自己居然已经眼眶湿润,心很痛,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调整了颤抖的喉咙,他把那手套先扔在一边,说:“谁哭了,我就是、就是感觉很惋惜。”
段擢的语气还挺轻松的:“伤又没在你的手上,有什么好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