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怎么痛，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可能是那时他注意力都在表演上，后面聚餐的时候才越来越痛。

“是么。”顾然手指轻轻摁了摁他的肩，陈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其实顾然没有用什么力气，是陈望低估了背景板的重量，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面前的人半蹲下身，继续用棉签替陈望擦拭手臂细小的擦伤：“陈望，想要让别人不担心，就不要做会让人担心的事。”

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顾然之前的态度是因为担心他的伤。

忍耐和自我痊愈都是陈望惯用的办法，他没想过会有人为此担心，想了想，说：“我真的没关系的。”

顾然抬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望着陈望：“我有关系。”

他收好棉签，站起身，却没有站得很直，而是和陈望的视线保持水平。

“你谁都关心，为什么漏了最应该关心的人？”

顾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离他太近，但陈望的身体还是莫名其妙地僵住，愣了半天，也没能接话。

不过有顾然在，两人很少会尴尬。

见陈望不说话，顾然便很有耐心地问：“陈望，我喜欢喝什么？”

“柠檬汽水。”

“我喜欢吃什么？”

“海鲜粥，还有麻辣鱼。”这些都是顾然经常吃的东西，陈望很快就答了上来。

几个问题下来，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参加问答的选手，顾然出一道题，他就答一道，而且还全都回答正确。

但很快，陈望就答不上他的下一个问题。

顾然站在他的桌子前，问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那你喜欢什么呢？陈望。”陈望刚想开口，顾然接着补充，“答案不能是都可以。”

于是陈望的问答环节陷入了瓶颈，半晌都没有给出答案。

顾然像是终于看不过去，给找不到方向的陈望透露答案相关的线索：“喜欢橙汁还是柠檬汁，爱吃鱼还是肉，受伤了痛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陈望，你真的都知道吗？”

他看着顾然正经的模样，仿佛这是一道很重要的大题，陈望必须且只能答对。

可正确答案并不在顾然身上，只有陈望自己知道。

顾然没有再追问，给了他独处的空间。

陈望睡前很少思考，几乎是沾了枕头就能一夜好眠，可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的原因，他只能侧躺着，脑子里便总是回忆起顾然的话。

他喜欢什么。

这很重要吗。

后半夜陈望还是睡着了，做了一个不太美好、却又迟迟醒不过来的梦。

梦里的他还是四五岁的年纪，父亲和母亲每天出门工作，他就在附近的乡镇小学读书。他们生活得很简单，烦恼少得像是飘在空中的灰尘，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

可随着天色慢慢变得阴沉，一辆失控的卡车撞碎了他的桃花源，也让他第一次认识到生命的厚重。那些欢笑的、简单的日子好像留在了明媚的晴天。从此生活都变得阴郁，张牙舞爪起来。

陈望抓着母亲的手想要往前走，可一抬手，才发现母亲早已牵着另外两个陌生人的手走在很远的前方。

他努力追赶，想要跟上他们步伐，但那条路太远了，陈望体力告罄，只能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躺在地上，那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你喜欢什么呢。

陈望猛地睁眼，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疼，宣告梦境已经结束。

他喜欢什么，他应该喜欢什么呢。

陈望短暂地感觉到一些虚无，日程表的信息从手机里冒出来，提示他该准备去参加志愿活动。

学校每年都会和当地环保机构组织活动，时常召集学生到饱受污染的溪流或是山坡拾取垃圾。陈望很早之前就报了名，这周才轮到他。

他轻手轻脚下床，收拾好东西，把书包挎在没受伤的肩上，准备下楼去集合点。

这次活动的地点离学校有些远，负责人联系了大巴车接送他们来回。

陈望走到宿舍楼下，天色很早，有不明显的光亮从天空尽头蔓延开来，路上的学生也不多，因此他很容易就发现了等在花坛旁边的顾然。

顾然穿得很简单，大概是因为身材高挑，什么衣服在他身上都能被穿出干净清爽的气质。

他原本还低头看手机，下一秒像是察觉到陈望的靠近，突然抬头，盯住陈望，然后走到他面前来。

陈望刚想开口问他，顾然就已经接过他的书包，先一步开口：“走吧。”

“去哪？”陈望不记得自己今天有和顾然约定过去哪里，但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陈望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志愿活动，你不是排到今天了吗？”他的表情自然得仿佛陈望才是被临时通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