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次接孩子放学，综合外头的人行，马路上停满了电动车，那些高中生放了学也不急着回家，坐在电动车上三五成群的抽烟，吞云吐雾，伴随着偶尔几句嬉戏打闹，一看就不学好，没什么出息和文化。

李鸿儒坐在车里，看着那几个染发抽烟的男生。

隐隐担心，把李睿好送到综合高中究竟是好是坏。

学校是个大染缸，里面什么人都有。他怕小鹌鹑在这里跟人学坏。可除了怕，更多是无奈，毕竟没有一个正常学校愿意收他，他也实在不愿意把小鹌鹑送到14中混一个文凭，那更没用，还不如学手艺，起码出来能有口饭吃。

快7点钟，天终于黑下来。

宋凯他们骑着电动车跑了，李睿好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低着脑袋，从大门走出来。过了自动门，他叹了一口气，两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因为穿的太厚，走路都有点笨笨的，像只企鹅，看上去蛮可怜。

李鸿儒降下车窗，隔着马路喊他：“小好！”

李睿好听见李鸿儒的声音。抬头看见马路对面停着的轿车，所有不快驱散到脑后：“大大！”

他兴奋地穿过马路跑进车里，太高兴了，关门都砰的一声，力气有点大。

“小好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李鸿儒把书包从李睿好肩上摘下去，放在后座，“不是六点钟就放学了，怎么磨蹭到七点呢。”

“俺，俺。”李睿好想起宋凯，眼神变得慌张，说话也支支吾吾，“俺收拾书包慢了。”

他不想让李鸿儒担心，也不想让他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坏人。他们都欺负他。

“大大，你脸咋了？”

李睿好自己的事还没说明白，看见李鸿儒眉骨上一片青，担忧的拿小手摸了摸，满是心疼，“你咋了呀大大？谁揍你了？”

“没人揍我。”李鸿儒摸李睿好的小手，现在还没到零下，他穿了棉袄手还是像两只小冰块。

下面的话停住了，李鸿儒打开车里暖气，一只手打方向盘，将车子掉头。

“今天走路不小心，摔了下。”

“没人打你啊？”

“没有，放心吧。”

李鸿儒觉得好笑，他都这个年纪有谁会打？

又有谁有这个本事敢打他？

“小好怎么样，”他问李睿好，“第一天上学，老师都教了些什么呀？”

李睿好一时想不起来都学了什么，要去后面拿自己的小书包，“嗯，嗯，俺都记在本子上了，俺给你念念？”

“不用，你坐着吧，烤烤手，回家咱们再说。”

“哦，好吧。”

第66章

李睿好和李鸿儒在一起就开心，这一路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空，还有路上的灯火，街道边上一辆又一辆小吃车，李睿好头一次觉得上学真是一件又好又坏的事。

他偶尔开心，偶尔不开心。

在学校学到本领很开心，那些人抢他的东西他就不开心。

生活也是一样的，他和李鸿儒在一起开心，不和李鸿儒在一起就不开心——

总的来说，李睿好今天心情好差。

差劲到他是一只小蛋糕，都被人一拳头砸了个稀巴烂，就那么差。

李睿好第一天上学，李鸿儒为了奖励他，带他去了鸿雁饭店，买了好些老北京点心，又点了几道非常有名的招牌菜。

饭店里很暖和，李睿好脱了棉袄，挂在自己的椅子背上，安安静静拿筷子吃饭。

“小好，尝尝他们这儿的烤鸭。”

李鸿儒拿薄饼卷了一只烤鸭，喂到李睿好嘴边。

方才在车里灯光暗，加上他专心驾驶，就没看李睿好。

东西喂到人嘴边，李鸿儒这才看见李睿好脸上似乎有个不明显的巴掌印。

他瞬间严肃：“小好，有人欺负你啊？”

“没有。”李睿好放下筷子，捂住自己的脸，“没人欺负俺呀，没有人。”

他越遮掩，李鸿儒越觉得不对。

“大大，你别看俺了，俺想吃饭呢。”李睿好不想撒谎。可他也不想让李鸿儒问。

如果告诉李鸿儒，他在学校被宋凯他们欺负，李鸿儒一定会担心。

李睿好不想让李鸿儒为他难过，他怎么说也是个男孩，怎么能一直让大大为他担心呢？

李睿好把一张脸埋到桌子上去，捏着烤鸭卷，一口一口吃完了。

烤鸭肉很香，放了黄瓜和甜面酱，咸咸的，闲的他很想流泪。

包间里的灯光罩在头顶，李睿好被那温暖的感觉弄得想哭。

他想自己上学了，长大了。他不应该哭，更不应该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依赖别人。

于是再留下眼泪之后，他偷摸摸擦干净脸，冲李鸿儒傻笑：“大大，学校里好的很，没人欺负俺，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