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模糊，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点笑意。

“……你在哪儿？”

那语气，亲昵，自然，熟稔。

像是在问自己的恋人，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林涧青随即发送了定位分享。

一顿饭，终于在觥筹交错和高声谈笑中接近了尾声。

安娜站起身，招呼着大家。

“时间不早了，咱们就到这儿吧。”

“刘律，再说一次，生日快乐啊！”

众人纷纷起身，晏驰也站了起来。

他叫来老板娘，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用手机付了账。

“小晏总，您这是……”刘律有些过意不去。

“我买单。”晏驰说，“就当是我送的生日礼物。”

刘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谢。

一行人走出烟火缭绕的大排档，沿着那条小路，朝灯火通明的大街走去。

晚风带着春夜特有的凉意，吹散了身上的酒气和燥热。

林涧青走在前面。

晏驰跟在他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

不远，不近。

刚刚好能将他整个清瘦的背影，都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晏驰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不用说话，不用触碰。

只要能这么看着，就好。

可路，终究是有尽头的。

走到街口，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

驾驶座上，是赵安那张俊朗带笑的脸。

赵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支着车窗，侧过头。

“上车吧。”他对着林涧青说，“要下雨了。”

林涧青径直走到副驾驶，拉开了车门。

坐进去之前，他回头，对众人挥了挥手。

“我先走了。”

“大家路上小心。”

安娜几个人连忙笑着回应。

“林律再见！”

“路上开车慢点！”

卡宴的车门关上，很快，那两盏漂亮的尾灯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宴驰拒绝了别人要送他的好意。

众人和他打声招呼后，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转眼间，刚才还热闹的街口，只剩下晏驰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那辆卡宴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眼睛都开始发酸，发胀。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春夜的雨，不像夏日那般暴烈，也不像秋日那般凄冷。

它细如牛毛，绵密无声。

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凉意，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的衣领，渗进人的皮肤，一直凉到骨头缝里去。

心口的位置，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

冷风夹杂着冰雨，呼啸着灌进去。

疼痛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种感觉。

缓慢的，持续的，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凌迟殆尽的折磨。

晏驰沿着这条老旧的街道，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脚下的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他想，要是当初没有那个赌局就好了。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没有赌局，他或者不会认识林涧青。

他亲手打碎了林涧青七年的梦。

然后，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品尝这无边无际的悔恨。

放弃吗？

不可能。

他拥有过太阳，怎么可能再回到没有光的世界里去。

他知道抱着那个人的身体是什么感觉。

知道他的嘴唇有多软，知道他动情时眼角泛红的样子有多迷人。

他尝过最极致的欢愉，坠入过最甜蜜的地狱。

这三年来，支撑着他熬过每一个失眠夜晚的，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念头——

林涧青迟早会回到他身边的信念。

这个信念，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如果连这最后一点氧气都被抽走，他会死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

如果当年远驰集团的资助计划里，没有那场竞赛。

如果他没有心血来潮，亲自去参加那场无聊的颁奖典礼。

如果他没有提早介入林涧青的人生。

那会怎么样？

林涧青会拿着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去一个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国度，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他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他和他，就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心底发冷。

他何其有幸，能被那个人，放在心上，惦念了整整七年。

他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混蛋罢了。

他又何其愚蠢，亲手将这份天赐的幸运，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