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飘摇难如意(8)
双臂抱着膝盖,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想要抵御那从四方八方涌上来的严寒。
沁骨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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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他们的关系明显发生了变化。
之前两人之前虽然依旧是以朋友相称,但彼此间的暧昧和情愫总是不经意地涌出,连外人都能瞧出端倪。但那夜之后,他们真真正正变成了知己朋友,彼此再不做出任何那方面的暗示。
而那个晚上也变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再也没被他们提起过。
唯一证明那夜真实存在的,恐怕便是如意从此再不愿过生日。每到那一天她便会主动跑去孤儿院问候那里的小孩子,直到深夜才会回来。
沈绍岩对此不置可否。
他们一起办报社,跑新闻,躲避政府追捕,朝夕相处,默契非常。渐渐的,开始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每到这个时候如意总会先于沈绍岩斩钉截铁地澄清,留他在原地神色莫测。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时光如同指间流过的清水,如何努力也捉不住。
世道每一日都在发生各种变化,上海滩也是风云变幻。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始终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亲密无间,生死相随,的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五年。
沈绍岩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如意去相熟的西点店定了蛋糕,打算晚上帮他庆祝一下,却没想到居然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熟人。
顾子谦经过这几年模样成熟不少,偏偏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再次握着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只可惜如意今日穿了一身琉璃白绣花旗袍,跟他一身西派的打扮实在很不般配。
两个人在旁边的咖啡厅坐下,如意给二人都点了一杯咖啡,再选了这里的招牌点心,然后笑问:“许久不见,你都在忙些什么?”
“不过是替绍岩到处办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顾子谦道,“倒是你,今天这个日子跑出了,是打算给他准备寿礼?”
“我才没那个闲情去给他备寿礼呢!不过是来定个蛋糕而已。”
“说到这个,我听说你这几年都没庆祝过生日?”顾子谦抚着下巴道,“以前就不说了,怎么去年我专程从广州回来给你庆生,你居然也能避而不见?”
“我那日是当真有事……”
“不就是去孤儿院给小孩子送礼物吗?什么时候不可以去,何必非选在那天?”顾子谦道,“今日你可得把这事儿给我掰扯清楚,不然我就当你是不给我面子了。”
如意沉默了一瞬,然后道:“那一日毕竟是你妹妹的生忌,我实在不愿勾起你们更多的伤心事……”
“等等,我妹妹的生忌?”顾子谦蹙眉,“我确实有个妹妹,她也确实已不在世,但她的生日是在腊月,与你的生日差得可远了去了。”
如意愕然:“可,你妹妹不是绍岩的未婚妻么?还和我同一天生日……”
“绍岩的未婚妻?他哪有什么未婚妻!”顾子谦大惑,“况且我妹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他的声音忽然卡住:“绍岩这么跟你说的?”
如意沉默。
咖啡厅里音乐悠扬,然而两个人都失去了欣赏的兴致,相对而坐却再找不到一句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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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如意做了很多菜,然后坐在阳台上看着大门的方向,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的身影。可是她从斜阳西垂等到星辰满天,他一直没有回来。
她想出去找,又怕待会儿他回来家里没人,急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半夜三更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刚进门便一头栽在她身上。她扶他在c黄上躺下,强烈的血腥味让她浑身发抖,偏偏还必须强自镇定。
他们做的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她早已习惯,可这一次却格外的恐惧。
不能叫医生,她拿来急救箱,抖着手剪开他的衣服,一看到伤口就哭了出来。
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落在他的伤口上,连血液都淡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意怕他牵动伤口,忙把他的手放回原处,他却顺势握住她的,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他嘴唇干燥,裂开的唇皮划在她的皮肤上,锐利的痛。
她闭上眼,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
她爱上他了。
爱上了这个把她带出绝望深渊的男人。爱上了这个教会她重拾理想抱负的男人。爱上了这个她永远也摸不透的男人。
她知道他心里也有她。虽然他拿明明没有的事情来糊弄她,目的只是为了绝了她对他的念想,她却依然坚信他心里有她。这可怕的自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在下午听到顾子谦的那一番话之后就突如其来地在心口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