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99)


宾客接连来了几拨,好不容易得清静,一只精美的鱼形米糕忽而被夹到我面前的盘上。
“来,尝尝我这店里的小食。”子螭温和地说。
我碰也不碰。
“你何意?”我冷冷问道。
“嗯?”子螭抬眼看看我,面色不改,目光无辜:“什么何意。你我莫非不是再聚首?你难道不是今日才知晓这斛珠居是我的?”
我气极反笑。
要玩么?我倒不介意,反正恼的是对面那个龙君小儿,他憋死了才好。
我拿起牙箸,夹起那米糕,放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小口。香甜味道顿时溢满舌间,似糖似酒,滑糯可口。似乎是天庭里的做法,心中讪讪,不禁未田昌那个倒霉的人一叹,他若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不吐血才怪。
“好吃么?”气息流动,只听子螭嗓音低低。
我没有躲开目光,抬眼望入那幽深的眸中,亦勾起微笑,唇齿轻启:“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两张脸离得很近,我的视线微微扫过子螭绯红的衣领,只见脖颈光洁如玉。
这位置相当显眼,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正有无数目光窃窃张望。
片刻,子螭笑起来,拿起牙箸——却不落向案上,而直接将我箸上吃剩的半块米糕接过。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子螭将米糕放入口中,片刻,唇边笑意愈盛,声音甘醇:“果然香甜。”
阁楼上的声音似乎瞬间低了下去,四周目光变得火热,
忽然,“砰”一声,一个瓷盘在地上摔得粉碎。
只见南海龙君站了起来。
“你们……”他涨红了脸,眼睛圆瞪,少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没想到,公子是个断袖呢。”
“我倒不觉奇怪,你看公子总不成亲不纳妾,连个贴身侍婢也没有,自然不是常人。”
“听说那斛珠居主人也生得美极,啧啧,我们公子虽断袖,做派却还是那么雅致得一丝不苟……”
庭院里,几个扫地的子弟窃窃私语,声音一点不落地传入我的耳朵。
我趴在窗台上,一手托腮望着天空,未几,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失足成千古恨。
随着那夜斛珠酒宴盛况传开,我的清白已经荡然无存。
坊间的传说有好些版本,最出名的一个就是:斛珠居主人与云来阁主人少年相识,互生爱慕。十几年前一场洪水,二人不幸天各一方。许久以来,二人苦苦寻觅不得门路,斛珠居主人被父母逼迫成家而育下一子。不料世事瞬息万变,多年以后,二人在琼池边上相遇,此时方知原来手中产业开到了一处。旧人重遇,分外激动,情愫脉脉,于是便有了那斛珠居宴上的幕幕……
“咔”一声,手中的一根细木簪被我折断。
子螭那竖子!想到这些我就咬牙生恨。
我晃晃脑袋,想把那些烦人的回忆通通甩掉,站起身来,朝楼下跑去。
妖男仍坐在那棵老桃树下,悠然对着棋盘。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
“不是要炼丹么,今日就回蓬莱好了。”我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
“呜……”灰狐狸低低地叫唤了一声,趴在他膝头上望着我,似好奇不已。
妖男抚抚灰狐狸的脑袋,看我一眼,淡笑:“不忙,岛上丹鼎药引皆已齐备,过几日再回也一样。”
“不一样。”我忙道:“过几日天气有变,落雨可不好启程,而且我现在就想走。”
“哦?”妖男不紧不慢,神色揶揄:“子螭知道么?”
这家伙,存心揭我伤疤么?
我瞪起眼,正要说话,这时,阿萝匆匆地走进院子里来,兴奋地对我说:“公子公子!旁边那老宅里搬来了人家呢,你猜是谁?”
“谁?”我没好气地问。
阿萝脸庞通红,望着我,却有些结巴:“是……嗯,是斛珠居主人!”
什么?
我懵然。
我当然不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下光明正大地闯到那家宅里去质问子螭意欲何为。
幸好我是神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隐没身形穿墙而入,轻易地就到了隔壁那老宅的后院。
浓云遮在天空中,星月皆不见踪影。
我站在主室门前,只见门扇里透着橘黄的光照。
静谧的夜风中,子螭的气息很明显。
我深吸一口气,想着质问之词,一把将门推开。
室内水汽浓浓,温热而氤氲。
我愣了愣,朝室内看去,却见一个巨大的木桶摆在屏风前,一人悠然坐在泡在水中里,□的胸膛上,水珠泛着湿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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