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109)
“贞娘,哭够了便罢。哭坏了自己,你爹不心疼么?”
林贞拿脸蹭了蹭棺材道:“我今日才得安生哭一场,你先出去。”
孟豫章怔了一下,才道:“我会好好待你。”
“这里阴气很重,你先回吧。”
“我陪着你。”
“我想跟爹爹说说话。”
“我陪着你。”
林贞怒道:“出去!”
孟豫章不为所动:“我陪着你。”
林贞哭起来,用力的推着孟豫章:“出去,出去,出去!”
孟豫章一把将林贞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我陪着你,日后……别怕……”
从林俊亡故至今,一直一直都是林贞一个人绷着。无人安慰,无人依靠。霎时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里,被紧紧抱着,安心,弥漫开来。孟豫章的手,一下一下的直击她的心头。林贞想起了林俊那年温暖宽阔的背,想起了林俊无数次楼她入怀的溺爱。即使孟豫章一样抱着,可林贞知道,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她爹那样爱她了,再也没有了……没有什么可以挽回已发生的死亡,哭泣,无非是活人的宣泄……而已。
林贞哭至沉睡,孟豫章背着她回房。一摇一晃间,林贞恍惚中以为是林俊背着她,甜甜的笑着,睡的更沉了。
林贞再次醒来已是正午。双福端了水过来替她洗漱,柔声道:“姐姐大半夜的溜出去,凉着了怎么好?家里虽都是自己人,那宣宁侯世子也未必同我们一条心,叫他看见更不好了。若是想去看爹,带上两个人去便是。”
林贞低头不语。
双福叹道:“姐姐,行百里者半九十,听我一句劝吧。姐夫来了,事还未完。你若病了,家上下人等又靠哪个?”
林贞道:“昨晚,他送我回来的?”
“嗯,送到门口,悄悄叫了门。我们都是女眷,怕猛然接过,倒摔着你。又不好惊动婆子们,只好叫姐夫送你进来了。”
“无事,早晚要嫁他。”
双福道:“今日外头,商议姐姐的事儿呢。”
“嗯?”
双福道:“亲家老爷的意思是,接你去孟府守孝。”
林贞愣了下:“妈妈呢?”
“娘怕是要应,姐姐,你……”
“商议完了?”
“还在议。魏师父说娘和姐姐住他家也使得,亲家老爷便同他吵,也不知吵出甚来。”
林贞摇头道:“魏师父不占理。”
“可是你这么小,离了娘跟前,到婆家去也不好。”
“不去承平公家,又去何处?咱家还有那么多钱,带上京,怕不止十里红妆。不管在京城还是广宁,我们娘两个都守不住。反倒叫贼惦记着。到时丢了东西是小,叫内外勾结,闹出点事来,我们娘两个也活不成了。”
一语说的双福等人戚戚然。
正说话,三多跑进来道:“姐姐,姐夫请见一面。”
林贞皱眉道:“他来作甚?”
三多摇头。
林贞想了一想,道:“让他等一会儿,我换衣裳。”
不多时,孟豫章面带急色的跟着三多进来了。
林贞站起来福了一礼,道:“见过哥哥。”
孟豫章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林贞道:“他们几个都是自幼跟的我,你有话不妨直说。”
孟豫章深吸一口气,未语面先红,若不是时机不对,丫头好悬要笑出声来,他才咬牙道:“姐姐还请把值钱的物事压在衣裳棉絮下头,别叫人知道。”
林贞一惊:“何出此言?”
孟豫章满脸羞的通红:“孟家,孟家,贪图你的钱财才非要结亲。如今岳父不在,我……我……”
林贞听到此言,反倒笑了:“多谢。”
孟豫章低头道:“我做不得主,对不住。”
林贞道:“水至清则无鱼,想把钱财都守着,必是守不住的。有些浮财,散了便散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时候多,肆意妄为的时候少。你肯来先提醒我一句,我便记你的恩德。”
孟豫章苦笑:“这有甚恩德可言。”
林贞又问:“你家是甚么章程?”
孟豫章道:“我父亲的意思是,接你到我家住着,跟姐妹们伴在一起,待你及笄再完婚。宣宁侯世子亦有接你们去之意。只是……姐姐,休怪我乱嚼舌根,宣宁侯府也未必是好意。我师父倒是好意,却名不正言不顺。还看姐姐自己做主。”
林贞道:“我去你家。”就凭孟豫章肯来通风报信,至少比宣宁侯府靠的住。何况孟豫章是她的未婚夫,夫妻一体,总归是自己人。
孟豫章道:“人倒不紧要,你的钱财如何?”
林贞道:“你可有自己的院子?”
孟豫章摇头:“我还同老太太住。”
林贞道:“那便更好,我家的东西,无非是两份。一份与我做嫁妆,一份与我妈妈养老。嫁妆抬到你家去,封起来交予你看管,就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库房里。写明了单子,一式几份的收着。旁人也挑不出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