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乞丐(30)
回视他,李不言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在英国接着读了呢?”
郑正没想到陈静居然跟他了这个,语气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花了这么多钱也想赚赚钱啦,我回来你不高兴吗?我看了看课程安排,最早四月份我就能回来了,论文…”
“你不要这样。”李不言打断他。
看着对方不解的目光,他接着说:“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我承受不来。”
郑正覆上李不言的左手,急切地解释:“这怎么能算是牺牲呢?是我自己的决定呀,而且我现在也在看国内的研究生,有很多专业我也很感兴趣,我有朋友报的香港的研究生,也只要一年…”
气压越来越低,小饭店里疯狂旋转地电扇没带来什么凉意,反而吱吖作响让人更心烦意乱。
李不言沉默地听着他对学业长篇大论的规划,这种自欺欺人的乐观是独属于还没出象牙塔
的学生党,幼稚而不知死活,还相信着无限可能,不知道人生关键时刻随意做出的选择可能带来什么。
“别这样,”三个字如同兜头的凉水浇灭了郑正的激情演说,他才发现李不言的脸色很沉,完全没有被他设想的美好蓝图感染,“如果要让你做出这么大的改变,那我宁愿…”
“宁愿什么?”郑正语气也冷了下来,可以说有些咄咄逼人了,“宁愿没遇到?宁愿先分开?你是这个意思吗?”
李不言没有回答。
沉默有着可怕的力量,能中止最轻松的对话,能打破最美好的幻想,也能撕毁最亲密的关系,更可怕的是,沉默是无声地赞同。
看着不作一声的李不言,郑正感觉从头冷到脚,没想到李不言是撤他火的那个人。他收回手,李不言也没有反手捉住的意思。气到极点反而笑了,“李不言,我代我妈谢谢你成全我,我要是读到博士,这功劳你俩一人一半。”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郑正离开了,李不言继续坐在原地,直到饭菜都完全凉了,老板问他用不用打包暗示他结账,他才对外界作出了反应,他把那盆几乎没动过的炒饭拉到自己面前,凉了更没滋味,油腻劲儿却上来了,李不言却一勺一勺吃完了,老板看着都心惊,心想还是小伙子饭量大。李不言结完账,扶着桌子才站起来,想起上次吃火锅郑正笑他还要配米饭,他还解释说不吃口饭不踏实,但是这分量十足的炒饭显然没能让他心安,不然怎么才进家门就吐了个干净。
雨久等不下,只能听到阵阵闷雷,却迟迟不掉点。郑正坐在地板上,脊背挺得笔直,门口和手机都没有动静,在雷声和黑暗的掩护下,蚊子叮了他三个包。
歪歪伺机而动,一个飞扑给他报了仇。
蚊子包刚开始的时候痒都不是痛快的,尤其是叮在手指上,涨涨得发疼。郑正用手挠没什么用,在地毯上蹭也还是觉得不解恨,歪歪闲适地舔着毛,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这么和自己较劲,生生把手指咬出了血。
雨在后半夜终于下了起来,泼天的雨幕打在地上,“哗哗”的白噪音裹挟着清凉安枕了无梦,连啜泣声也被一并掩盖了。
第二十七章 大象和蚂蚁
-中秋家宴食不知味 网络热榜众说纷纭-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其实很脆弱的,英文里管突然之间失去联系叫ghost,再贴切不过了,甭管前一天是多么的耳鬓厮磨、殷殷切切,一个不慎就全变了,联系斩断、音讯全无,的确是鬼魅,缘分本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李不言和郑正自上次在小饭馆不愉快的晚饭后,就这么消失在了各自的生活中。
就是把有限的对话反过来掉过去地重放,也无法定义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不甘心说自己单身了,但是也没法理直气壮地说“我男朋友…”这样的话了。
屋子里吊着一头大象。
一场秋雨一场寒,九月一到,孩子们回到学校里去,小区和公园里都冷清了不少,成蹊在河北的国际学校不知道适不适应。郑正摇摇脑袋,止住念头,望着公园里的一池残荷,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大白猫正享受着午后的太阳,却被旁边芦苇丛里跳出的同伴扰了清梦,一黑一黄两道身影,顿时三只猫在草坪上滚作一团。
郑正把自行车撇在一边,看得入了神,打闹是朋友间的问候方式,很快三只猫首尾相接,枕着对方的屁股打起了呼噜,金色的夕阳落在它们身上,也洒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水里游动着几百尾锦鲤,岸边的野鸭梳理着羽毛。郑正不禁微笑起来,碰到了两个熟面孔,这顽皮的两个花猫不就是他和李不言从弩箭底下救下的两只吗?当时还未成年的两个小家伙,受了伤瑟瑟缩缩的,现在都是好长的一条了,毛发看着很有光泽,脸盘儿也圆了,看来日子过得很逍遥。小黑花儿和小黄花儿还陪伴着彼此,但是当时和郑正并肩作战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思及此处,翘起的嘴角又耷拉下去。
六天没有联系了,很快就到一周了,他们认识也不过两个多月,在一起42天,如果他们现在也算在一起的话,冷战的时间居然也就占了七分之一,并且没有中止的征兆。
才这么久就支撑不住了吗?郑正问自己。现在生活中一景一物都能产生联想,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国家呢?再过42天,还会再看到流浪猫还会不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拆蛋能手”?再过84天,还会一见到山地车就一晃神吗?再过168天,还会记得看他不爱吃芹菜要全都挑走吗?血红细胞的更新周期不到两百天,到时候新的血液还会一想到他就沸腾上涌吗?
秋风过境,是谁在叹息?
陈静拉开窗帘,灰尘在阳光里飞舞,她坐在梳妆台前,费力地梳开头发,大波浪需要精心地打理,从洗到吹都要讲究手法,陈静人到中年,皱纹暗沉是再所难免的了,但是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比小姑娘的还亮,一只是她的骄傲,现在却梳不通了。
齿梳扯得头皮发疼,她较劲似的往下使劲,头发通了,泪也下来了。
“老婆快收拾吧!正正已经在楼底下等着了,我发现你最近很能睡呀。那盒绿宝也给拿上吗?”见老郑在催了,陈静赶紧拭去眼泪,回应道:“这就好了,梳头呢。都拿上吧,端端爱吃。”
郑正帮外婆合上车门,又帮老郑把大盒小盒的礼品码放在后备箱里,都打点好后一家人出发往表姐家去。陈静坐在后座,儿子的下半张脸映在后视镜里,闪亮的耳钉那么刺眼,想想还是自己帮着挑的更觉得糟心。
“呦,这又睡着了,妈,您也睡会?堵车得开一阵呢。”老郑看陈静又合眼了,小声跟儿子说:“你妈最近可能睡了,刚你打电话才醒,春困秋乏夏打盹儿。”郑正听了也只能笑一下,透过后视镜看见母亲头靠在车窗上,估计是不大舒服,眉毛轻蹙着,把冷风调小了。
中秋节,云端还没出月子就招呼大家去她家聚餐。两口之家变成五口之家后,极简风荡然无存,到处都码放着婴儿用品,光是奶瓶就有不下十个,郑正一家来了之后,餐桌旁边又拼起一张桌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话题当然是围绕着小婴儿。刘文凯骄傲地向大家展示着户口本上的新成员,“大名叫刘冉,小名叫星星,”他握着表姐的手动情地说,“宝宝就是云端送给我的星星。”可把郑正腻歪坏了。
聚会全程陈静和郑正没说超过三句话,眼神就没对上过。被问到什么时候开学,“9月27。”郑正回答道。
刘妈妈就感慨地说:“那也就半个月了吧,她小姨姥姥,孩子这一出去又得大半年吧,可想不想呦。”
“这么大的小伙子还能一直拴在身边呀,文凯不也是大学就来北京上学了,孩子都长大了嘛。”陈静笑着给大家又把酒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