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喜欢(119)

作者:施定柔


这种拘谨其实从住院的时候就开始了,解决的办法就是听虾米音乐,把耳机声调大,避免胡思乱想。又或者摘掉耳机听他说话,随便说什么都不打断,只是不断地点头表示同意——“哦真的吗?”、“可不是!”、“对的。”、“挺好!”——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他借题发挥,两个人又怼了起来。到那时候,她想摔门就走是不可能的。

见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珠乱转,辛旗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卫生间里刚装了个全自动马桶。”

“不想。”

“看电视?”

“不想。”

“那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躺着挺好,没准过会儿就睡着了。”

“好吧,我得工作一下,回几个要紧的邮件,就坐这边,不介意吧?”

他客气得好像这是她的公寓,她只好说:“请便。”

暖气很足。他脱下外套,摘下领带,换了双拖鞋,从包里拿出电脑,坐到床边的沙发上专心地打字。

她正好睡在床边,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柑橘的味道。他打字,她就歪着脑袋默默地注视他。辛旗有漂亮的侧颜:修长的脖颈、清晰的下颌、微翘的鼻尖、令她觉得雅痞十足。坐姿既放松又挺拔——双肩舒展、脊背笔直——她一度以为那样会很累,显然已经成了他的第二种自然。

过了二十分钟,邮件似乎写完了,他合上笔记本,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她摇头说不用,看着他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端回座位慢吞吞地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打着哈欠。

“苏全呢?”她问,“怎么还没回来?”

她记得今天有钢琴课。

“他晚上有个钢琴表演,九点半结束,我让沈涵带他去了。”

她还想多问几句,一旁桌上,他的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他溜了一眼上面的消息说:“我去隔壁回个电话。”

他在书房待了半个小时,房间很暗,闵慧百无聊赖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有人在跟她说话。猛然睁眼,看见辛旗双腿跪在床上,正用力地按住她的身体。

“嘿,嘿,你可不能在床上乱动。”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骨头还没长好呢。”

她大汗淋漓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嗯?我怎么了?”

“你是在梦里游泳吗?”他看着她的脸,目光移来移去地探索着,“张牙舞爪地?”

“你怎么知道?”

“看姿势猜的呗。”

她笑了,这才觉得醒透了,额头上冰凉凉地,敷着一个大号的冰袋。

“你在发烧。”他说,“三十九度五。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如果过一天还降不下来的话就要去医院了。”

“被子太厚了。”她满脸是汗,一片潮湿。

他给她换了一床轻薄的被子,调高了暖气,给她吃了一颗退烧药。

她闻到一股椰蓉面包的香味,记得这是苏全喜欢吃的,问道:“你在做夜宵?”

“苏全回来了,”辛旗说,“闹着说肚子饿,我就给了烤了一个。”

话音刚落,传来小孩叽叽咯咯的笑声,一个人影扑过来,叫了声“妈妈”,将头埋在她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妈妈、妈妈,你的‘邦邦’还痛不痛?”苏全问道。

——美语里的“邦邦”指的是屁股。

“不痛,早就不痛了。”她轻声说。

“妈妈、妈妈,你饿不饿?爸爸烤了好多面包,”苏全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地说,“我来喂你吃好不好?”

“你会吗?”她说。

“会呀会呀,以前你不是天天喂我的嘛。”苏全笑着跑到厨房捧过来一个面包,站在床边掰成小块喂到她口中。

夜里,他抱着她去了洗手间,帮她漱口、洗脸、擦身、弄好之后又将她抱回到床上。

苏全已经睡着了。

他捧着手提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边看图表资料,一边敲打着计算器。

“你是不是在算你还有多少钱,辛旗?”她问。

“不是。”

“别担心,你要是破产了,就跟我干。”她说,“我们可以一起写app挣钱。”

“我不会写app。”

“我会写呀。你说我写,我帮你实现。我看你这人,点子还是挺多的。”

“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别说写app了,卖烧饼我都会干的。”

“能上能下,真好。”

他继续敲着计算器。过了一会儿,闵慧又问:“辛旗,跟我说实话。”

“听着呢。”

“收购这件事,你是不是冲动购买?事先有没有做过充分的调查?有多少把握?”

“我是搞投资的,不是赌徒,也不是投机分子。收购一家上市公司当然要做基本面的研究,如果对收益没信心我根本不会开始。”

“……”

“论发展观潮一直都在增速,所以我很看好。当然啦,资产负债表、现金流、roe以及盈利质量这些我也很看重。”

“也就是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早就盯上这块肥肉了。”

“算是吧。”

“我不过是在自做多情?”

“对。”

“这话听起来有点伤人呐!”

“是你要我说实话的。”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你正在发烧,不用我说,自己可以做梦……”

她一个枕头扔到他身上,他头也不抬,伸手一抓将枕头放到一边,坏笑两声,将掉在一边的冰袋放回到她的额上,继续打字。

在她的想象中,一个美好的家,就是这样吧。

她十分安心,很快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了,窗外的天空蒙蒙发亮。她看见辛旗就睡在自己的身边,合衣而卧,身上搭着一块毛毯。

他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呼吸。手里兀自握着一个冰袋,大约是照顾了她一晚。

她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胸口,感觉到稳定的心跳。他翻了一个身,脸正好面对着她,额头挨着她的脸颊。

她轻轻地吻了他一下,见没有反应,又吻了一下。

这一次时间比较长。他的嘴唇十分柔软,微微地有点干燥,是那种健康的红色。她亲完了嘴又去亲他的脸,亲他的鼻尖……山山水水地走了一程后身子往后一退,才发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的脸腾地一下通红了——

“把头转过去。”他板着脸说。

她以为他要发火,吓得连忙转头,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耳朵上插进去一个硬硬的东西,然后是“滴”地一声。

“三十七度一。”他看着耳温计淡淡地说,“你退烧了。”

两周之后。

晨星流浪狗救助基地坐落在滨城西郊国道附近的一排废弃的厂房中。刚下了一场雨,地面泥泞不堪、四处荒草丛生。辛旗下了车,步行五百米来到基地的办公室。

门半开着,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牛仔裤的女人正与两位三十来岁的工作人员低声交谈,见他敲门,愣了一下:“辛旗辛总,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上午好,夫人。”

此人正是程启让的妻子郑依婷,辛旗跟她见过几面,算是熟人。两人握了握手,郑依婷摘下墨镜,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们说您在西城外办了个流浪狗救助中心,我过来看看。”他笑着说,“顺便带了一车狗粮,一会儿让司机搬进来。”

“谢谢。”郑依婷微笑,“我正要去院子看看,一起?”

“好啊。”

两人信步出门,向右一拐,迎面是一间间的狗舍。里面住着大小不一、品种各异的流浪犬,看上去毛发不整、邋里邋遢。一见有人过来,东奔西走,狂吠不止,十分吵闹。

“您养过狗吗?”郑依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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