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7)

作者:山茶即春


周溯从货架上拿了几瓶水,纪明在旁边翻着手机,嘴巴里巴拉巴拉一刻也闲不住,“得,沈大小姐又找我这儿来了,问你在哪儿。”

见周溯没回答,纪明又问:“不是,你们俩真闹掰了啊?”

周溯拿着水走出去,拧开瓶盖喝了口,“球还打不打了?”

“打打打。”纪明看了看时间,“那得快点儿,打完再去吃饭,我还要回一趟宿舍,晚上有晚课。”

*

梁晚这天的晚课是一节电影鉴赏课,一部讲述得云里雾里的爱情片,除了镜头画面的氛围感,其他的实在是无趣。至少在梁晚看来是这样。所以电影看了一半她就困了,上眼皮黏连着下眼皮,艰难地睁着眼睛。

阮佳的课表跟她不一样,梁晚出来的时候她塞给她一袋辣条,说如果想睡觉的话就吃辣条提神。

梁晚往书包里摸了摸,摸到那袋辣条,想了想还是没撕开,味儿那么大,方圆三四桌估计都能闻到。

捱到下课,学生稀稀落落地往外走。梁晚还在位置上小鸡啄米,旁边的蒋之遥是她另一个室友,提醒道:“梁晚,走了。”

等梁晚收拾好东西,她们已经是教室里走得最晚的那一拨了,教室内没剩几个人,都急着回去。

到教学楼一楼,梁晚拆开那袋辣条,分了几根给蒋之遥,走到离宿舍还有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蒋之遥突然“啊”了声。

梁晚侧过头,问:“怎么了?”

蒋之遥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空荡荡的,她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手上少拿了个东西,“我把伞落在教室了。”

梁晚说:“这会儿估计还没关门,或者你明天再去607。”

“我明天一天都没课在607,”蒋之遥说,“我还是现在回去拿吧。”

“行,那我在这里等你。”

“嗯,我跑快点。你要是难等的话,也可以先回去。”

冬天里有月亮的晚上,被淡淡的雾气笼着,像薄荷酒里的冰块,冒出的那些白气。

梁晚吃着辣条,垂眸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原本剥离开来的那些难过没由头地又涌上来,短暂性地放空,又短暂性的想起。

她放了半根辣条进嘴里,味蕾的刺激能带走坏情绪。

正百无聊赖地,无目的地看向远处。忽然注意到附近,藏在角落里,那些暗处里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

梁晚扶了下眼镜框,缓缓眨了下眼睛,借着这边路灯的光亮,看到树影另一边两个胶着在一起身影,从这个角度看,是女生抱着男生在接吻,大概持续了两三秒,男生把女生推开,也是在那一瞬,她看到了微侧过头来的男生。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盛着倦色,漆黑的瞳仁,带着勾人的意味。神色或许肆意冷漠,或许放浪形骸,但总不能说不是吸引人的。

他轻轻喘着气,看上去有点愤怒,“沈凌云,你闹够了没?”

第6章 “溯洄从之的溯。”

夜黑风高,静默又暧昧的氛围正好,梁晚平时夜跑或者下晚课时,没少见到过,在这样的情境中,在树荫下约会拥抱的小情侣。

只是今天这对,似乎有点小矛盾。

女生又委屈地说了些什么,那声音细细软软的,女孩子听了估计都会被激发出保护欲。

梁晚正想挪步走开,离远一点,嘴巴里嚼着辣条,猝不及防被呛到,辣意涌进鼻腔和嗓子,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动静自然惊动到了那边的人。

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梁晚也总算平复下来,在对方一脸诧异的视线中,略显抱歉地说:“那个,打扰了,你们……继续。”

而后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开。

周溯:“……”

沈凌云:“……”

*

浴室里水汽氤氲,细密的热气雾腾腾地覆在磨砂玻璃上,水珠子不规则地汇聚成股,缓慢流淌而下。

淋浴顺着湿漉的黑发冲刷过,淌过结实劲瘦的腰腹,水珠晶莹。

周溯捧着水洗了把脸,擦过镜面上的水雾,看到镜子中湿漉漉的面庞,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几个小时前那个咳嗽的女孩。

手里拿着辣条,因为辣度,嘴唇显得有几分红润,眼里也氤着水汽。可能是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每次都被她撞见?他闭上眼睛想。

*

那天之后,沈凌云没再去找周溯。

他们算是相识时间比较长的朋友,她能感觉得到周溯对她与其他女孩的不同,对她一些偶尔的暧昧举动不置可否,便更加让她笃定了她是特殊的。

周溯挑明了说他压根儿没那意思,她依旧死缠烂打,才导致最终闹剧收场。

夜晚,机车引擎轰鸣的声音割裂风声,一辆黑色带暗黄条纹的摩托赛车在赛道上驰骋而过,将对手远远甩在身后。

冲破终点彩带时,欢呼声沸腾。

机车停下,穿黑色赛车服的男人修长的腿迈下,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

赛道边彩旗飘飘,热衷赛车的发烧友扎堆。很快,后面几辆车也依次抵达终点。

夏淮取了头盔,扔到旁边一个扎脏辫化烟熏妆的小姐姐手上,目视前方,“赛道太小,限制发挥,没意思。”

周溯眉眼敛起,“你打算怎么玩?”

夏淮点了支烟,“实地赛。”他随手划着范围,“绕外环的郊区五圈,看谁用时少。”

他说的这五圈,折算下来赛程可不短,且实地赛,不确定性因素和突发状况多,然而往往越是有挑战性的才越具有吸引力。

周溯只弯了弯唇角,“行。”

刚开始他并不着急,力求平稳,到后面冲刺阶段才开始加速。

只是正准备加速时,透过护目镜,突然注意到前面江边站着的一个人影。

冬季的夜晚,江风呼啸凛冽,那人站于护栏前的高台之上,单薄的身形似乎摇摇欲坠。

似曾相识的画面勾起记忆深处最不能被触及的那一小块,牵扯着,带着刺的荆棘藤蔓铺满他要行走的每一步,他过不去。

耳边的风声、驰骋的速度,周遭的一切都虚化,只剩下女孩被风吹得凌乱飘扬的长发,纯白的裙摆拂动,脚踝纤细。她转过头,面色透着病态苍弱的白,唇色浅淡,让人想起,那些节日里摆放在玻璃柜下,毫无生气的陶瓷娃娃。

她说:“小溯,很抱歉,不能再陪着你了。”

而后,一跃而下。

也将周溯拉进了无止境的万丈深渊中。

“不要!”

他猝然惊醒,车子也随之停下,想也没想,拼了命一般地往江边的那处高台冲去。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梁晚并不觉得有多冷。也可能是被冻得没有知觉了吧。

她隐约听到,有带着尖锐的引擎声,戛然而止,好像还有人喊了句什么。正想回头看看,一道风般的速度袭来。

猝不及防被人扣住了手腕,狠狠往后一拉。

完全是生拉硬拽、粗暴蛮横的力道,梁晚手臂被扯得生疼,整个人也被那力道拽得向后九十度倾斜转身,往下倒。

重重摔在那人身上。

手机和眼镜被甩飞,或许掉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或许沉没进冰冷暗涌的江水中,一点声响都没有。

梁晚模糊的视线内,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戴着椭圆形头盔的……人?或者是类似于奥特曼、铠甲勇士?总之都是从头包裹到脚的那种修身装备。

猝然摔下的感觉没有那么疼,可能是她身下的人替她减缓了一部分冲击力。

梁晚脑袋埋在他肩侧,勉强撑着起来时,手一下子触碰到衣服材质后的肌肉轮廓,硬朗,带有温度的。

愣怔几秒后,像是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她身下的人在轻轻地喘着气,胸腔起伏,近在毫厘的声音低哑:“还好。”

梁晚迅速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开始找眼镜:“我的眼镜呢?眼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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