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卿记(223)
作者:兰随小引
一会儿的工夫,里边没了声音,内侍再出来唤她入内。
邝佑在,商应礼也在。
沈念安只扫了一眼,迅速垂下眼眸,“罪臣之女沈念安拜见陛下!”她跪地行礼。
“孤听闻你受了很重的伤,可有大碍?”今日的圣上与那日在金銮大殿上见到的略有不同,虽仍是一身黄袍,少了些庄重严肃。
“多谢陛下挂念,已无大碍。”跪地的动作扯到了膝盖的伤,疼得她眉头微蹙。
商应礼和邝佑都没料到他会一进来就承认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商应礼,一下打破了他的计划,準备了一肚子的话用不上了。
龙椅上坐着的男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拍了拍扶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罪?”
便是跪在地上,她的身子也是笔直的,梗着脖子道:“罪臣女不知。”
“敢在皇恩寺杀人,好大的胆子!”
沈念安扭头看了眼商应礼,不服气地看向龙椅上的人,“陛下明鑒,若臣女不杀了那些人,死去的就会是臣女。”
“有什麽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打杀杀?”
沈念安俯首一拜,哽咽出声,“打打杀杀并非臣女所愿,而是世子欺人太甚!”
邝佑看了眼龙椅上的人,接到暗示,开口道:“世子身份高贵,岂容得你一个罪臣之女构陷?还不快些说出实情来!”
俯首跪着的沈念安眸子一沉,立马擡起了头,直挺挺跪在地上道:“世子伙同旁人欲将臣女卖去土匪寨,臣女侥幸出逃,他二人又合起伙来杀臣女,请陛下替臣女做主!”
“你一个罪臣之女,堂堂德亲王世子为何偏偏要与你作对?”
邝佑看似公允的问话,实则每个问题都在引诱她说出更多实情来,沈念安毫不客气地配合起来。
“回禀陛下,因臣女无意得知了世子的秘密。”
她将起事峰上那些女子的事情和盘托出,邝佑和龙椅之上的人显然对此事将信将疑,商应礼的脸色很难看。
为了验证事情真假,宫不悔被传入御书房,太医院院首领几位副首旁听。听完宫不悔的陈述,一个个心下大骇。
太医院中人自是听过益州宫家,宫家和息族锦传人的婚约又牵扯到十一年前那桩案子。
兜兜转转,当年的既得利益者成了今日的嫌疑人,时隔十年之久,终于完成了闭环。
沈念安想起自己听到的当日宫不悔和观棋探讨过的话,以人血为药引炼制出的幽冥香,药性极其霸道,又可以此为药引配置更霸道的药。
比如,让人失去意识的同时力大无穷,让人意乱情迷之下大杀四方,让人遭受筋脉俱断之痛却脉象全无异常……
宫不悔自住进大理寺就不再为漠北控制,商应礼想达成目的,必定有帮手。
她想到了金柳巷畔阿图鲁和乌其牧的对话,如今的漠北早已是阿图鲁的囊中之物,他极其痛恨幽冥香,断不会允许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搞这玩意。
但乌其牧不一样,她并不赞成这位胞兄的政治主张。
若论漠北还能有谁在此时极力促成此事,只剩下这麽一位了。
一下子扯出这麽大个事儿来,商应礼万万没想到,人都傻了。十年前他才多大的人,不可能有这般深厚的心机。
人人都知是谁,人人都不敢说,即便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应礼,你还想说什麽?”
商应礼跪倒之地,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他不能把事情推到自己的父亲身上,更不能狡辩,只能按兵不动,等!
龙颜大怒,当即便下令将商应礼押入天牢。
他一离开,焦点再次回到沈念安身上,她仍旧跪在那里,已经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御书房里的人早已退下,一个内侍都不在,沈念安顶着巨大的压力跪在那,两个膝盖已经没了知觉。
“沈念安,你既已活了下来,为何不隐姓埋名,却要来晟京城搅弄风云?”
开口就是质问,她有种自己被殃及池鱼的错觉。
她鼓足了勇气与龙椅上的人对视,“陛下,茍活非我愿,臣女想要一个真相!”
龙椅上的人嗤笑出声,“你想要什麽样的真相?”
“十一年前,因息族锦致贵妃流産身亡,陛下判处息族全族被斩首,沈府遭殃。可是十年后,臣女见到了已故贵妃。”
话落,御书房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沈念安笔挺地跪着,全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终于,龙椅上的人起身,慢慢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起来。
“你可知,就凭方才那番话,孤可以治你个犯上之罪!”
沈念安紧抿着唇瓣,她当然知道,可箭在弦上,她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