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流星(6)
作者:晴间雪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眨眼恍惚尽在漆黑之中,后脑勺的某处传来了何物穿过草丛的声音。他支起肘子,想朝两侧细细地打量一番。不料,他显然是忘记了自己正躺在横树的树岔上 ,支起的肘子直接踏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翻落倒地。
祸不单行,他的肩膀直勾勾地敲中了张开的铁鄂的正中心。不分青红皂白的弹簧机关瞬间激活,把孩童的整个手臂死死咬住。
生物电激起眼皮的翻飞,眨眼,青年从睡袋中清醒过来。他疯狂的拉紧脊髓上的神经,好让整个人从仰躺的姿势坐直。做作地干呕的他,右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左肩,面目狰狞地嘶吼着摧毁理智的痛楚。
青年的青筋伴着窗外渐渐清晰的星宿消散,这里正是他昨晚下榻的房屋。
这是刘星,挣扎着从睡袋中爬出,披上大衣,拨开窗户上半掩的窗帘。刚刚出现在天边的新月细得像跟亮着荧光的银线,苍茫的星空也没能让刘星一睹月出的美景。刘星从漆黑中摸索出放在枕边的提灯,旋钮的两下声响,温馨的蛋黄色光芒从提灯的内侧流出。
杂草丛生的头颅用针织的包头帽盖住。沿着腮帮子蔓延到整个下巴的胡子则用围脖封住。剩下因得到休息而充满精神的眸子也被护目的透镜裹住。随后是长裤,大衣,配上束腰的工具带后再套上动物皮革制成的短靴。武装到牙齿的青年同时消除了颓废与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专业且冷静的探险者装束。
刘星从背囊外侧的口袋掏出半根食指长度的饼干,抽出小刀对半切开。投入杯子中的半切饼干在保温瓶中的温水导入之前又被取出,用小刀再次对半切开。此番举动之后,刘星才满意地将粮食粉末制成的饼干沖成糊汤一饮而尽。再次饮下半杯漱净所有粉粒的清水以后,刘星背起行囊便离开了这所房屋。
光滑的碎石路面上混着坚硬的碎泥块,被用作指引适履的长棍轻轻敲击,发出深浅不一的乐声。乐声谱成曲,像是会让人迷失在深夜中的安眠小曲。自作聪明而涂成白色的高墙互相裹挟,相互僞装成彼此的模样。仅有篮球大小的光亮悬挂在刘星的腰间,试图推脱来自蒙尘冰封的秘静村落的挽留。可那些自认能迷惑寻常旅者的水泥密林的造物主们,却自相矛盾地布下了相互之间的沟通之法。
刘星仅是擡起提灯,便轻松获得了离开蜿蜒曲折的村庄之道。不一会儿,他便回到了村郊的干道。
曾经,陷入黑暗的人群或许会被许以重返群落的机会。他们把这些机会化作善意,落到实处。恰如此时,刘星的提灯下的黄色地砖便是其存在的证据。它们特定花纹与周遭的地砖截然不同,失去光明的人们能够会借此寻得行走于巨大城市的渠道。刘星欣然,关掉了腰间的提灯便踏上了这条专门为失明者準备的小道。
无垠星空边陲,皆是无名无姓的墨染矩阵。矩阵与矩阵之间的奇偶组成则形成了大地与天空的连线,连线之上,天空是星光闪烁。连线之下,却是着实的黑泥沼泽。繁星满天,漫步在遗迹的刘星仅能盯紧望无所有的遗迹地。
时至今日,一日的开始由月亮的西升为开始,同样由月亮的东沉作为结束。月落以后,天空就只剩下繁星。繁星看似能把天空照得通透,但是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然即便如此,名为白天的明月仍有圆缺。新月下的大地无疑宛若无尽的黑夜。
因此,藏匿于定居点中的人们,想要外出则大抵会选择月亮盈满的日子,以求得那形如泼墨于深池般的淡色月光,能粗浅地涂抹一下前路在何方。
不过,即使是如此的黑夜,刘星仍对此相当的熟练。长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时断时续,提灯在宽狭不明的街道上反複闪烁,唯有一直被器具蒙住的脸上是从容淡定的神情。他脚步稳健,不等月亮东沉,他便从村郊的干道拐入某条单车道的小路。他确信,自己正稳稳的向目标地点靠近。
闪烁的提灯改成常亮,以确保在没有盲道辅助的情况下能够探明方向。水泥制成的路面两侧是浑浊肮髒的冰堆,冰堆向外是泥雪混杂的污浊池沼。沼中仍有不堪其辱的枯枝,狰狞,咆哮地想从渊池中伸手求救。可一切的生灵都难逃冻泥的囚笼,此一路更像是通向异常的死地。
可刘星的步履如同踏青,他每往深处进一步,两侧的泥雪冰冻就会被削掉些许。更甚,道路两侧开始出现青草,矮木,绿叶,余光里甚至出现了鲜花
草木繁盛的深处,窸窸窣窣的动静在新月之下有了具体的形象。即使目不能视,但形象仍渐渐跃然于思维的角落。人类自然不会轻易踏足兽径,而越来越明确的动静也显露出不小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