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知意(2)
作者:木川行
一个高个子男生朝她挥了挥手,头发理得整齐,瞳仁很黑很亮,笑起来两颊有小小的酒窝。
沈知意经过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它的前任显然还没走多久,桌洞里还残存着几张废弃的小纸条,颇有些江山易主的萧条之感。
方闻洲注意到她的动作,笑嘻嘻地将桌洞里的东西掏干净,“老许大大咧咧的,不太讲究,你别介意。”
沈知意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才打开书包将自己的东西取出来放进抽屉里。她知道同桌口中说的这个“老许”,就是被自己挤到一班去的那个男生。A班的人,随便拎出来哪个,从小都是长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不仅在同一个教室生活学习了两年,大多数人甚至初中就是相识。她这样蓄谋已久斜刺进来鸠占鹊巢,不被排挤已经很满足了,更没有资格去介意什麽。
而且重要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和她前后桌,只要余光稍稍往右挪一寸,就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皮肤白皙,眉骨深刻,眼皮却很薄,高挺的山根划出极美的弧度,紧抿的唇角看起来有些薄情。
班主任不知什麽时候挡住了她的视线,“咚咚”地用指节轻叩了两下桌面,“陆大神,醒醒,去办公室帮我老人家干点活。”
其他人都在偷笑,那个叫陆川的男生站起来,身形高挑,黑色的碎发搭在额前,显得清爽干净。临走还不忘给同桌记眼刀,意思很明显,“说好的叫我呢?”
旁边的同桌是个高壮的男生,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理了个清爽的板寸,讪讪地笑着,右边有一颗小虎牙,“不好意思搞忘了。”
“......”
“那可是川哥,川哥是谁?”
“A班的神!”前后左右配合着哄笑,笑完回过头又继续做自己的卷子。
“陆川经常被老师抓走做苦力的,有时候是改卷子,有时候是询问课上的好不好,有什麽意见。其实他睡觉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可是牢牢霸占着年级第一,从来没掉下来过。”
方闻洲热情地和她介绍A班的情况,还不忘朝她身后的男生扬扬下巴,“你说是吧,江路航。”
“是是是,方闻洲,我记得老许前脚刚走的时候,你还痛哭流涕,大有前路漫漫无知己的悲怆,怎麽一看新同学是个妹子,立马就病树前头万木春了呢?”
“江路航,你脑瓜是不是想开瓢,古诗词张嘴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满嘴喷粪呢!”
两人斜对角,中间夹了个女生,不像之前许宴在的时候肆无忌惮,吵着吵着就成了三人大乱斗,一番唇枪舌战最终在两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天灵盖时,才悻悻鸣金收兵。
“义父快管管你那两个好大儿吧。”
“汝儿有大帝之姿,岂可郁郁久居人下?”
四周又是一周哄堂大笑,沈知意忽然有一瞬的错觉,A班离她这样的凡人似乎并不遥远。
“同学,这是俞姐让我给你拿过来的习题册。”
沈知意嗓子发紧,低着头看放在桌面上厚厚几本习题册,最上面的是一本蓝色封皮的《高数新解》,以及搭在封皮上面修长白皙的指节和漂亮的腕骨,青色的纹路细腻分明。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各班的教学进度、内容重点不同,所用的辅导书自然也不同。市面上的参考书良莠不齐,A班的习题册都是班任带着各科老师亲自去书店挑的,每一本必须老师先过一遍才能决定给不给学生用,免得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误导学生。这是沈知意以前在六班的时候就听说过的,不得不说每一届A班金榜题名的背后,都离不开这些辛勤付出的老师。
“川啊,你老冷着一张脸干嘛,给新同学都吓到了。”
方闻洲好笑地推了他一把,算是报了刚才被摸头杀之仇。
陆川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问道,“沈同学,我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
沈知意被问得猝不及防,耳根有些泛红,好在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惊慌,像是一池春水落进一片轻羽,泛起层层涟漪。
陆川歪着头看向方闻洲,那眼神的意思是,你看我并没有吓到她。
方闻洲:“......”
进入A班的第一天,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在轨道上运行着。A班的学生总体上不难相处,课间也有几个女生过来找她,大家还互相留了企鹅号。
高二与高三衔接的这个夏天,注定没有閑适的暑假和自由的风,只有教室里呼呼旋转的风扇和笔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声。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不休,隐匿在黑夜中的潮水,躁动不安又假装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