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奶奶[GB](162)
作者:江挽灯
老大知道她脑子一根筋,不开窍,苦口婆心,道理掰开了讲。越说越离谱。姜雨想说点什麽,这话不论不类,反驳起来都荒谬。
老大见她面色不悦,又是个不耐烦听的样子,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孟家那少爷。小白脸有什麽好。这都一年了,新鲜劲也该过去了。孟家举家搬到清平县,你还想再把人劫出来。他给你下迷魂药了?”
姜雨断然道:“不要提孟留真,跟他没有关系。”
老大道:“那你为什麽不肯接受老五?”
姜雨道:“……”
老大道:“你都二十了。”
姜雨忍无可忍,道:“阿狗!”
正在割草的阿狗弹出来。他旁听了半天,大气也不敢喘。忽然被点名,魂差点吓没。阿狗慌忙捞住失手掉落的镰刀,道:“啊,我在。”
姜雨道:“把马牵过来,我们回去。”
阿狗茫然道:“这就走了?”
姜雨欲起身,被老大拽住。老大示意阿狗继续割草。
“行你不爱听,我不说了。”
姜雨又坐了回去。
老大道:“纸还没烧完,再等会。”
姜雨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老大道:“唉。”
烧完最后一把纸,老大再没吭声。他自顾自喝闷酒,一副孤家寡人,被伤透心的颓然模样。姜雨不乐意看他演,等阿狗牵来马,便要回去。老大目光複杂地看着她的腿,没再挽留,只道:“路不好走,当心点。”
阿狗忙道:“您放心,我牵着绳呢。”
姜雨道调转马头,回头看向了老大:“你不走?”
老大道:“喝完酒就走。”
姜雨道:“这麽大年纪,少喝点酒。”
老大苦笑着应了一声。
“哎!”
孟家喜事
孟留真淋雨发过一次高烧。
他病愈后,并未同任何人提起箱子的事,老管家说钥匙拿回来了,他只回了句知道了,再无别的反应,仿佛不在意箱子的东西了。
他照旧往返老宅和铺子之间。日子苍然流水,雁过无痕。每日核查完账目,夜半準时入睡。睡不着,强迫自己闭眼,清空脑海中一切杂念。他从空茫的意识大海中构建出一座庞大的冰山,冰山底部有个浑然天成的空腔,仅容一人藏身。
他想象自己待在那里。
那里很安静,永远不会有人来。
老宅一天变得比一天热闹。下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未来夫人,兴致勃勃。孟家多年不曾添过新人。有了新夫人,孩子也不远了。添丁家口,兴旺指日可待。孟留真看到成箱的红绸,才知大哥议亲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
孟老爷相中了一户茶商的小姐。
孟尚谦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事顺理成章定了下来。似乎加起来没有一个月的功夫,就开始筹备三媒六聘,交换庚帖,定下良辰吉日……快得让人始料未及。孟留真每日都会在家里看到新的东西,忙碌不停的下人,还有容光焕发的父亲。
一切只为了迎接那素未谋面的新妇。
每个人都很期待。
孟家有喜,许多年没出过这麽值得庆贺的喜事,排场不是一般大,筹备期便热闹了半个月,几乎用光店里储备的红绸。八擡大轿,十里红妆,上百擡嫁妆。成亲当日摆了七八十桌席面,十里八乡的、沾亲带故的都来喝喜酒。
身为新郎官的孟尚谦反倒很平静。他做什麽事,都有种例行公事的严肃谨慎,办砸了会发作,办好了是理所当然,也不会因此高兴起来。孟留真目送他骑着大马,被花团锦簇的迎亲队伍送出去,不知大哥今日娶妻,心中可欢喜。完全想不起大哥上次开怀大笑是什麽时候。好像孟尚谦从未在人前流露出开心喜悦。
从来一丝不茍,滴水不漏。
孟留真跟在孟老爷身后,与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周旋寒暄。他说着心不由己的话,脑子却走了神,想起一个不在这里的人。迎亲队伍回来得比预定时辰晚了一些,差点误了吉时,说是街上有些堵。
孟留真冷不防冒出个荒谬念头。
大哥的队伍,该不会被土匪劫了吧。轮回般的臆想从天而降,将他震了个粉碎。然而过了半个时辰,吹吹打打的动静从墙外传来,花轿抵达的孟府。什麽都没发生。衆人如潮水涌出去看新娘子,唢吶声叫嚣着沖向云端,屋内只剩下孟留真一人。
风吹着梁上悬挂的红绸,吹过他空洞的心。他脸上还挂着笑,只是随那热闹欢喜的起哄声,融化,蒸发。不知道在失望什麽。在一场巨变中,那颠覆宿命的厄运或好运都离他远去,伴随深入肺腑的痛楚,还有难以宣之于口的狂喜,都沉入记忆,腐烂于心,灰飞烟灭。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劫持过,还是一场曲折离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