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博弈[gb](94)
他厉声质问,语调尖锐得发颤:“我从此就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只能伏低做小,低头认输!”
姜殊眉头紧蹙,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揣测他?他母亲去世得早,他在家里是个什么处境,你比谁都清楚。人心都是肉长的,他顾念着你们之间的情分,哪怕后来你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他也从来没有真正追究过你。”
傅炜忽然被姜殊的话刺中,失控般地大声喊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恨他!”
姜殊怔怔地望着他,神情复杂难言。
傅炜呼吸急促,双眼猩红,声音因失控而变形:“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过他。他聪明,成绩好,上学时一路顺风顺水。而我呢?勉勉强强被送到国外,混了个不入流的文凭。后来进了公司,不论我怎么挣扎怎么努力,都注定被他压一头。他轻轻松松就能破解我所有的布局,而我每次都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被他衬托得一无是处!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姜殊眼底的温度彻底冷了下来,声音亦随之冷得透骨:“所以,这就是你害他发生‘意外’的理由?”
傅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目光逃避似的落向一边。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姜殊捕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松动。清晨冷风扑面而来,她头脑格外清醒,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要用言语唤醒他心底那一丝被冻结多年的温情。
“其实那场意外发生时,你年纪还小,真正主导这一切的是你母亲,对吧?”姜殊的语气轻缓下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当时心里也是不情愿的,不是吗?”
傅炜沉默片刻,麻木地盯着楼下快速聚拢过来的警察,眼底蒙上一层混浊的阴影。脑海中,那些被他压抑多年的细节,正如同放电影般迅速闪过。
那一年他不过十几岁,母亲陈斯月阴沉而扭曲的脸色,至今仍烙印在他记忆深处。
“你怎么这么没用?”
“你看看傅煜,哪一样不比你强?”
“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都是傅煜的,你迟早会连累着我和你一起被扫地出门。”
年复一年,母亲嘲讽而尖锐的声音始终盘旋在他耳畔,夜深人静时甚至如梦魇般将他惊醒。后来,书房里深夜传来的秘密通话,母亲阴冷而压抑的低语,终于演变成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争气不了,哪至于让我去铤而走险?”
母亲每一次隐晦而怨恨的眼神,每一句责难和叹息,都如同一把钝刀,不停地凌迟着他少年时代那点尚未完全长成的自尊。
这些画面杂乱、尖锐地撞击着他的神经,令他心头一阵刺痛。
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年母亲一次次对自己的诉苦和埋怨,想到傅煜那副轻而易举就能胜过自己、从容镇定的模样,傅炜心底那一点模糊的内疚与自责,便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只有越来越浓重的怨恨。
他声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语般得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涉及继承权的争斗,哪个不是你死我活?”
姜殊凝视着他:“傅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你和傅煜是兄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你不必非得跟你母亲站在一起。”
傅炜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悲哀,眼底掠过一丝疲惫与挣扎,仿佛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想要妥协,又不甘心妥协。
最终,他闭了闭眼,像是自我说服一般,艰难地吐出一句:“不,我妈都是为了我。”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骤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突如其来的动静令他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傅炜猛然睁开眼睛,在转身时一把拽过姜殊,将她牢牢挟制在自己身前。
手里的尖刀瞬间抵住姜殊的脖颈。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从挣扎到狠戾,最终凝固成绝望又疯狂的冷漠。
“不许过来!”傅炜厉声喊道,眼睛死死盯着人群中刚被两名警察合力抬上顶楼的傅煜。
傅煜坐在轮椅上,一夜苦熬下来,此刻面色已然惨白如纸,连唇色也褪去血色。他姿态僵硬地望向楼顶边缘,目光疲惫而浑浊,双手紧攥着轮椅两侧的扶手,关节处凸起嶙峋的青筋,泛着病态的青白色。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姜殊。
晨风猎猎,姜殊站在风里,长发被吹得凌乱不堪,一缕缕贴在她的面颊上,只剩那双眼睛澄澈如水,隔着这段无能为力的距离,与他相互对望。
姜殊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目光却比任何呼喊都更让傅煜崩溃。
“傅炜……”傅煜艰难地喘息着,喉咙干涩得几乎无法开口,眼神充满绝望又近乎哀求地望向傅炜:“你放开她!有什么你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