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时区的情书+番外(376)
沈逸也不说话了。
风带来细细沙尘,周京霓抬头看见窗帘在风里飘荡,带倒桌上的塑料水瓶,水哗啦一声流淌而出,湿了旁边的手表。她模糊着视线走去,在水中捞出来,用衣服擦干。
本就年老的表,还是因为这一点水停了走动。
用力擦,使劲晃,终于动了,结果秒针走了一下后又停了,周京霓看着,被悲伤一点点淹没。
她知道表能修好,但她就是很难过,难过到哭不出来,只有心在抽痛。
两年多的时间,让周京霓快忘记真正的难过是什么感觉。
被公司的老人在董事会上当众嘲讽,她在厕所隔间偷偷掉眼泪;被开除的人找上门威胁并打了一巴掌,她红着眼睛冷静报警,一个人去超市冰块敷脸;被投行经理第六次拒之门外,她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柱子上,抽了整整一盒烟,用两个小时走回家反思自己;邵淙为安抚东金股东,要与她签下一份三年利润目标的对赌协约,意味着她将承担更多风险,失败就出局,成功才能拿到原定的优先分红权,她毫不犹豫地同意;在山西远远看见沈逸与郁宁并肩走下高楼台阶,她默默离开了......
她问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她忘了。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而沈逸的再次出现,浇灌了她心里的“难过小树苗”,仅是短短几句话,让它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
日月更迭间,从黄昏到黎明,微光终烬,日落黎明,时间的黑白数字一格一格跳动,安静的三分五十一秒里,手机开始发烫,一点点浸湿掌心。
周京霓的目光在窗外远处飘忽。
这栋房子的地理位置很高,二楼可以俯视半座城市,她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望着眼前的万千灯火,心脏一点点下坠,伴随起风,薄衣裹挟纤细的身躯,她任由头发被风吹乱。
二十年前是2000年,北京下着铺天盖大雪,他用一颗糖在她心里扎了根,从此往后他成了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连父母都无法给到的幸福,她偏偏相信毫无血缘关系的沈逸能给自己。
周京霓记得年少时,他开玩笑说,信星座不如信他,如今回味,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原来很早,比起相信世间有神灵,她就更信他是她的真正神明。
比起喜欢,依赖和习惯真可怕。
她想自私的留下他,自由的爱他,光明正大的伴在他身侧。
可她绝不要他为人生最不值筹码的爱情,拿未来豪赌。如果他与她在一起,要与家人决裂,知情的外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的仕途会自损一半,他将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普通人,。
这不是她要的沈逸。
这也不是沈逸要的自己。
周京霓想着这一切,心里空荡荡,眼睛酸得疼。
凉风吹着,掌心散尽温热,忽然一粒白雪打在鼻尖。
这里的冬天没有雪。
周京霓抬头看了看天,不同于平日夜晚,夜幕降临也没有月亮,昏朦朦一片,风沙中,又一大片雪花刮在发梢上,她偏了偏头,看见隔壁的墨西哥邻居在阳台上搞人造雪,院子里的孩子们兴奋地蹦跳,仿佛第一次感受独属于冬季的浪漫。
“下雪了,沈逸。”她低下头,虚拢手指,雪融化在指尖上,“你那里呢?”
沈逸问,“你在哪里?”
他看了眼手机号,记得悉尼这时是夏天,冬天也没雪。
“洛杉矶。”
原来她去外婆母亲那了。
“下过了。”他缓声回答:“武汉二月中就下了。”
周京霓依稀记得,几年前第一次来洛杉矶,她心急地说要在这看冬天下雪的海,然后被沈逸嘲笑地理没学好。
真快啊,青春一晃而过。
她捋开头发,烦躁地看着屏幕陷入最后的沉默,再开口,声音混着笑,“别郁闷了,下雪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说明疫情就要结束了呀。”
说完,周京霓长长舒一口气。
沈逸“嗯”了声。
周京霓也突然不知再说什么了,还在想接下来该说再见还是别的,电话那头忽然响起开门又关门的动静,然后传来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女声,大概是在问他今天身体恢复得如何。
她不自觉地调高音量。
但他似乎把手机拿远了,对话几乎听不清,只能从声音知道是那天接电话的女生,然后她开了扩音,把手机搁在台子上,背靠栏杆,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抽,默默地听。
“病怎么样了?”
“好了。”
“那行......书记和北京军区的......过来了,还有你爸和你哥后天也到......”
“......的事?你说的?”
“怎么可能?”女生道:“估计昨天吧,具体的我爸也没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