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来到这儿，我的孩子们。能在有形世界里看到你们，真好。”

一个幽灵般轻柔而模糊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特里劳妮教授本人从两个橱柜间飘了出来。她非常瘦削，披着一件轻薄而闪闪发光的纱幔披巾，细长的脖子与手腕上戴满了项链与珠子，几乎每一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或者指环，像是一个行走的珍宝铺。她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学生们，或许是想表达慈爱，但那副巨大的眼睛将她的表情放大了几十倍，这让她看上去有些惊恐。

学生们各自在圆桌边落座，凯特琳娜选了距离窗户最近的那张，虽然窗户是关着的，但隐约还是能一些新鲜空气从缝隙里透进来。第一节课按照往常惯例来说并不会教授什么过于难的东西，他们需要喝下热腾腾的茶水，然后在茶叶沫里读出未来。这原本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只要背景音不是特里劳妮教授一个个那近乎于马上就要是世界末日了的预言。

特里劳妮教授的茶水茶味非常浓厚，但并不能起到多少提神的作用，因为教室里大量的香料让人昏昏欲睡。如果有人饱受失眠困扰，来这里上节课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凯特琳娜这样想着，三口两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但与她一组的另一个女孩子仍依然慢吞吞地捧着茶杯小口喝着。

于是她只好先看起自己的茶杯底。茶叶渣，还有一点点未喝干的茶水，显而易见。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淡金色长发的女孩，从校袍上判断应该是个拉文克劳，只是袍子的边角上有些毛毛糙糙。像是意识到了凯特琳娜正在看她，女孩抬过头来，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像是在微笑，一对精致的羽毛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着。她依旧保持着捧着茶杯的姿势，这让她杯子里的茶水溅出了一些，在桌布上落下了不规则的水迹。

“哦，我想，也许我喝得太慢了。但你看，它们很烫。”

她喝了一大口茶，接着微微蹙紧了眉头，缓了缓后又喝了一口。真是奇怪，凯特琳娜觉得这茶并没有烫到这种程度，可能每一个人体质不一样吧，她想。淡金色头发的女孩努力地喝着茶，凯特琳娜托着腮等待着，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呃……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她忽然开口问。

“也许有，也许没有。”拉文克劳女孩放下了喝干的茶杯，轻轻推到了凯特琳娜的面前，“毕竟你见过的是两年前的我，而那个时空的我是否还是现在时空的我呢？毕竟人是一直在变化的。不过谢谢你帮我搬箱子，凯特琳娜。”

于是凯特琳娜想起来了，但只是模糊的、缺少了关键信息的——

“哦不必在意，再重新自我介绍一遍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像是读出了凯特琳娜正在想什么，女孩说道，“我是卢娜 洛夫古德，现在，来看看我们的茶杯里有什么吧。”

卢娜交换了两人的茶杯，低下头仔细研究起来。她们的课本翻到了相应的章节，然而课本上画着的只有抽象的符号，凯特琳娜实在是无法将那些与茶杯里的水渍联系起来。她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躺在湖水上的独木舟里，异想天开地给天空中飘过的云朵联想出各种奇怪的设定，然后给它们编起故事。

“那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什……你说什么？”

“一些自言自语罢了。”卢娜说，“你没有那样的时刻吗？特别是一个人独自待着的时刻，总会想对着自己说些什么。”

“呃……我好像真的没有这个习惯。”凯特琳娜向后挪了挪。

她依旧对卢娜的茶水没有什么见解，但卢娜似乎在她的茶水里看出了一些。女孩认真地比对着书本，茶杯在她的手心里一点一点缓缓旋转着。

“你有看出来什么吗。”凯特琳娜问。

“这里。”于是卢娜停了下来，大致比划着，“这里有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啊……”凯特琳娜在课本上寻找着对应的解释吗，“‘将要遇到考验和苦难’吗……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想来也不算非常不合理。”

“你经常遇到意外之外的事情吗？”卢娜抬起头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吧。”凯特琳娜说。

“那么从好的一面来看，至少你不会过得平平淡淡。”卢娜轻声说，接着又低下头去，查看起茶渍来。见她这么认真，凯特琳娜也不好再继续糊弄，于是也死马当活马医地继续研究起卢娜的茶杯来。

或许是因为别的小组都在香薰的熏陶下早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这对依旧保持着清醒状态的小组很快就吸引了特里劳妮教授的注意，她像一只蜻蜓一般落在了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