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更乐，笑着再说。

「你之前没等它就开始上妆对不对？这瓶粉底液上了之后，你要等它干啊，就像画水彩一样，上了一层颜色后，要等它干，然后才好上下一层颜色，你想想看，如果在一杯水里滴上颜料，再滴上另一滴不同的颜料，它们颜色是不是就混在一起了？粉底液是液状的，含水量高，若没有等它干就上彩妆，颜色很容易就整个混在一起，最后就会变得脏脏的，除了原先的粉底，又加了后来彩妆的粉，才又干掉的话，就易浮粉，如果有好好依照说明使用，稍微等一等，就能让它贴服你的脸。」

听到他的说明，苏舒恍然过来。

达乐看着她，笑着拿起第二支刷子，说：「接下来呢，我们就要善用这支遮暇小刷刷，一样先用手指沾一点点，然后在脸上这边有小疤的这里，轻轻摸两下，然后用小刷刷在边缘轻点，点点点、拍拍拍，温柔的将边缘模糊融合，黑眼圈这里也可以这样做，先在前方这里画个小三角形，再柔和边缘。哇啦，你看，这样小疤和黑眼圈也不见啦。」

原来是这样，之前她偷学，还以为就这样遮上去就好，但经过他的指导说明后，才发现还有许多她没观察到的小诀窍。

苏舒不由得万分专心的看着镜子里他的示范动作，听着他的指导教学。

见她认真起来，达乐也教得更加仔细。

他教她在手背上调整用量与颜色，教她怎么打腮红、上眼影，如何画眼线、贴睫毛、画眉毛的诀窍，然后让她自己试画另外半张脸。

她是个很聪明的学生，他只要说过一次的事，她就会清楚记下来，并且迅速的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让他忍不住也越教越多。

他告诉她如何利用在脸上不同的部位，加深阴影、打高光，制造出立体感，解释在哪里上彩妆，能让脸部更瘦长或更圆润，只是简单的几个差别，就能造成鲜明的改变。

这些关于立体感的说明，让她看向他的脸，不禁开口问。

「你的长相，不像东南亚这里的人。」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在他身前的女人，扯着嘴角笑道。

「我也这么觉得，小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和其它人长得不太一样，虽然一样晒得很黑，又干又瘦，还是会被人排挤，后来听人说，才知道我应该是混血儿，不是我爸妈那代有印欧血统，就是他们的双亲有一个是，早期当地的战争背后有各国势力暗中牵扯在其中，像我这样的混血，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太少。」

他神色轻松的说着，像是早已不再在意自己的出生。

或许她也不该在意。

「我也是孤儿。」她画眉毛时，这话轻轻的溜出唇瓣。

他听了，半点也不讶异，只微微一笑。

「嗯，我知道。」

她抬眼看着镜子里那坐在她身后的男人，他伸手环抱着她，把脸搁在她肩头上，刻意的把鼻子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那双发亮的黑瞳，看着她道。

「我很快就发现，你和我很像，有同类的味道。」

她有些窘，却也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这男人真的和她很像，虽然他演技很好，可她依然在一开始见到他时，就察觉到那种说不清楚的熟悉感，到了岛上他卸下伪装之后更明显，两人逃离岛上后，那感觉更加鲜明。

他独立自主，清楚生存之道，明白该如何在这残酷的世界上活下去。

就好像在野地里，一头兽会认得另一头兽。

他与她是同类。

只是她原先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和她站在同一边，是不是有办法认同，她的所作所为。

他可以。

她从来不曾这样被理解、被认同。

在此之前，她不晓得原来被人理解认同的感觉这么好。

换了旁人像他这样坐在她身后，伸手环抱着她，就算她能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心里也会很不自在，可是这男人却只让她感觉说不出的舒适与温暖，他一举一动都没有让她感觉到威胁，只像是窝在一起的野猫舔着彼此的毛。

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身后那个仍环抱着她，将脸搁在她肩头上的男人，苏舒忽然明白，为何倪文君当年会那么快陷了下去。

他的眼里有她，只注视着她。

那全心全意的模样，让人心动。

这世上，有个人如此在乎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得像走在云端，光是被他这样看着，都不自觉有些晕然，浑身微热发软。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黑眸又浮现笑意，虽然这回他什么也没说，她仍有些窘，不禁拉回心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画到一半的眉毛上。

慢慢的，她继续拿着眉笔小心的画着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