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他的小姑娘在发光

暮色四合，纽约的天际线被切割成冰冷的几何图形，高耸的大厦在灰紫色的天幕下沉默矗立。

原茉挂了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紧接着就被一种雀跃的期待填满。她冲到挂起衣服的衣柜前，呼啦一下拉开柜门。

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很低调，但太温吞了。最后，她的目光定在一件樱桃红的粗针毛衣上，饱满的红色像一颗熟透的果子，生气满满。

就是它了！

她需要一点亮色，去照亮困住冬韫的别墅。

次日上午，谈斯屿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上了车，原茉还是没忍住追问细节：“昨天……后来你跟你哥单独在书房，他没再说什么吧？”

谈斯屿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在冬日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利落分明。他唇角勾起一个安抚的弧度：“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警告我安分点，别打歪主意。”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他现在的心思，九成九都在怎么让嫂子多吃一口饭，多露一个笑脸上。我们这点事，暂时排不上他的紧急处理名单。”

原茉被他的形容逗笑，车厢里紧绷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她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纽约的繁华与疏离交织，但她心底那份想要温暖冬韫的念头愈发坚定。

车子最终停在那座熟悉的别墅前。管家早已恭敬地候在门口，引着他们穿过门厅。

冬韫依旧坐在昨天那个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将她笼罩在一片明亮的光柱里，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沉敛清冷的气息。

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空灵极了。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头，目光先是掠过谈斯屿，才落在了原茉身上。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波动了下，如在湖心泛开的涟漪。

“嫂子。”谈斯屿温声问候。

“冬韫姐！”

原茉的声音带着天然的暖意，像小太阳一样，驱散了几分寒意。她快步上前，脸上绽开毫无保留的笑容，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

“第一次见面，给你带了个小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昨晚在唐人街看到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冬韫的目光落在那个朴素的纸袋上，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疑地接过。

指尖触到里面硬质的竹签，她微微一怔，慢慢将东西拿了出来。

玻璃花房里霎时安静得只剩暖风系统低沉的嗡鸣。

一串鲜艳饱满的冰糖葫芦暴露在空气中。深红的山楂果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明明是凝固的，却又甜美，突兀而鲜活地闯入这片冰冷空间。

冬韫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串糖葫芦，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阳光落在她低垂的颈项和那串红艳的果子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原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些无措地看向谈斯屿。谈斯屿安抚地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示意她别慌。

就在原茉以为冬韫会冷淡拒绝，或者随手放在一边时，冬韫忽然动了。她微微低下头，张开没什么血色的唇，咬向最顶端那颗裹着厚厚糖衣的山楂。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过分安静的玻璃房里骤然响起。坚硬的糖衣被牙齿咬破，干脆利落，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冬韫的动作顿住了。

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原茉只能看到她握着竹签的手指，指节泛白，细微的颤抖顺着竹签传递出来。

冬韫哭了，嘴角又有一点笑。

“冬韫姐……”

原茉慌了神，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谈斯屿不动声色地揽住了肩膀，轻轻摇头。他理解冬韫现在的心情。

冬韫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音。只有那无声滚落的泪珠和压抑到极致的细微颤抖，暴露了她心中汹涌的情绪起伏。

她死死地盯着手里那串糖葫芦，用尽全力去感受。这味道，像极了她的人生。

谈斯林给她的，就是这看似华丽甜蜜，实则一触即碎的糖衣，包裹在里面的，是日复一日的无处可逃。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冬韫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她眼眶泛着红，那双如深潭沉寂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微的光影晃动。

她看向原茉，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生涩又僵硬，却无比真实。

“谢谢。”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厉害，却努力地清晰吐出每一个字：“很甜。”

看着原茉身上那件亮眼的樱桃红毛衣，那鲜活的红色刺着她的眼，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暖意。

“这颜色，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