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行期[年下]+番外(90)
司机有眼力见地关掉收音台。楚昭说:“王叔,不用全关掉,留一点声音,正好当白噪音听。”
“好的。”
收音台里的主持人正在娓娓道来地播报新闻,声音不疾不徐,很适合催眠。
楚昭打了个盹,隐约感到宋饶玉的手轻轻拨了下她的脑袋,楚昭顺着力道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眼朦胧。意识一点一点沉入混沌。
“……下面插播一则社会新闻通报。警方于三日前,在络巡岛海角涯底发现部分衣物残片,经DNA对比,确系此前失踪的艺人越夺先生所有。搜救队经过七十二小时不间断海上搜寻,至今未能发现失踪者踪迹。经综合判断,已无生还可能。在此,我们对这位年仅23岁的年轻艺术家的逝去,表示沉痛哀悼……”
楚昭猛地坐直身体,对上宋饶玉略微垂下的眼。收音台里重复播放着刚才的讣告。
“好巧,同名同姓吗?”楚昭开着玩笑,却见宋饶玉没有跟着笑的意思,一脸凝重。她察觉到不对劲,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先生,是他,对吗?”楚昭的声音打着颤,可只见宋饶玉沉默地望着她。王叔也在此刻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收音台。
车内的氛围一时沉重,好半天,宋饶玉才承认:“是。”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太阳穴一阵嗡鸣。
她几乎要晕了过去。
“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宋饶玉轻声说,轻轻将她拥进了怀里。
楚昭埋进宋饶玉的怀里,眼泪还没酝酿出来就干在了眼角。
她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有团硬邦邦的空气梗在喉间,她想呕吐,吐出这团空气。
吐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十几年前母亲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天,她点着电灯写了通宵的作业。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对于死亡显得淡然麻木。她现在长大了,迟缓了十几年的死亡的悲伤,现在终于赶上了她。
她一下失去了两个亲人。
原来是这样。
到了家,楚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这里是宋饶玉特地为两人置办的婚房别墅,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就带着楚昭搬了进来。他们以后要住在这里。
宋饶玉就坐在门外,安静耐心地等楚昭开门。顺便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似乎安安静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会吧。宋饶玉难免有些不好的猜测,虽然理智告诉他楚昭不是那种随意对待生命的人。
他想,再过十分钟,如果楚昭还不出来,他就硬闯进去,确认楚昭的安危。
十分钟到了,宋饶玉立马倏地起身,咔哒一声,门也开了。
楚昭意外地看着他:“您一直在等我吗?”
“是。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了。”楚昭牵动了下嘴角,似乎要笑,但没笑出来。
宋饶玉说:“我去通知婚礼延期。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不,不用,正常举行就好。”楚昭认真地说:“宋先生放心,我会调整好状态的。”
宋饶玉无奈地:“婚礼不着急,你身体最重要。”。
楚昭抬眼看着他:“宋先生,如约举行就好,我完全没问题。”
她十分坚持,宋饶玉拿她没办法,无奈地答应了她:“那婚礼挪到下午举行。你多睡一会儿。”
实际上楚昭根本睡不着。
她的心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的,玻璃那边是五颜六色的情绪,她能看到而摸不到。
她知道这是人遭受了巨大悲伤之下,人体的自我保护。
她隔着一层毛玻璃,淡淡地回忆起越夺。
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那天在越宅里,他抱着她的腿跪在地上求她别走。
而她说:“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死亡吗?”
她当时的语气如此狠毒、淡然,带着积怨,即便这怨气的根源并不在于他。
现在他真的死了。
她似乎最没有资格哀悼。他的死亡里,是否有她的推波助澜?
楚昭不想以一种太疲惫的姿态出现在宋饶玉的婚礼上,于是强迫自己闭眼休息。闭了一晚上,意识始终清醒着。
她第二天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到客厅里一看,发现宋饶玉早就坐在那里了。他在翻书,注意到楚昭来了,他把书放到一边,问楚昭想吃点什么。
楚昭摇了摇头。宋饶玉便自作主张让阿姨煮一些山楂甜汤,打包了给楚昭当小饮品喝。
宋饶玉劝着楚昭用了一点早饭,化妆团队按时登门拜访。
化妆的时候宋饶玉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化妆师给楚昭上妆。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楚昭似乎在听话又不在听话,让抬眼便抬眼,让闭眼便闭眼。然而并没有什么表情,看向镜子里的眼睛也仿佛并不在看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