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小月(212)
羽绒服的下摆正好盖过膝盖,袖口长出老半截,拉链一拉就能到顶,小时候她有些羽绒服的拉链贼难拉,不知道为什么俞津杨的羽绒服拉链都特别好拉,高三在梁梅家补习的时候,有时候下楼买点东西,她都直接穿俞津杨的外套下去。
帽子一罩,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地朝着景区外面走去,这会儿她忽然懂了,小时候她们家开杂货铺的时候,为什么俞人杰宁可走老远去景区外面买烟。
嘴上说不让她们挣钱,其实是怕小孩有样学样,那时候小画城的各种字辈的孩子多得能列个方阵。
李映桥走过码头巷弄口的时候,寒风卷着熟悉的咸腥味扑过来,她拢紧男友的外套,想着回去翻翻衣柜俞津杨高中时的羽绒服她应该还能穿,有他的气息走夜路都安心。目光下意识朝里扫了眼,青石板台阶上坐着个人。
这位置正对着刺骨的江风,平日里鲜少有人坐。除了那次她和俞津杨在码头聊到天亮,李映桥偶尔会独自过来吹吹风,抽支烟。
而此刻,青石阶上的背影指尖也夹着根烟,许久未动,也没抽几口,烟灰积了老长一截,火星明灭。
直到他抬手掸了掸烟灰,食指悬在半空顿了顿才慢吞吞地掸下去,分明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手也缓缓垂下去,没再递到嘴边,只弓着背用脚尖碾灭,青石板和鞋底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在阒寂的巷子里格外清楚,他似乎才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
一转头,对上李映桥的目光,视线蓦然一顿。
她走过去,手径直伸进他羽绒服的口袋里,路灯昏黄,江风刺骨,俞津杨在头顶低笑说:“干嘛,摸什么。”
“躲在这抽烟,俞津杨,你怎么回事。”
他低着头一声不响。
“你会抽吗?”
“不会。”摇摇头,果然不能抽,嗓子都熏得干涩,“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太难抽了。”
李映桥仰头看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俞津杨仍是低头看着她,没讲话。
李映桥顺势在青石阶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仰头看他,特别敞亮地说:“来吧,聊聊,我们的感情出问题了是吗?我就知道我其实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亲密关系。”
这句话让俞津杨笑了,笑得肩膀发颤,笑笑停停,甚至持续了几分钟。
笑着笑着,李映桥感觉不对劲,看过去。
手指伸到他脸颊上一摸,湿的,于是把他的脸掰过来:“到底怎么啦,俞津杨,看着我的眼睛说,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俞津杨脸被她捧着,眼睛一眨,一颗眼泪直愣愣地砸到她手背上,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你不是一向都很自洽吗?”
李映桥一颗心被吊着,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哭:“你到底怎么了。”
俞津杨别开脸,把帽子罩上:“我抽风,什么事儿没有,你让我在这吹会儿风就好了。”
李映桥作势起身,“那我走了。”
“嗯,走吧。”下一秒,又想起来,“对了,我爱你,我是不是还没说过。”
第八十三章
……
李映桥刚进入Convey旅途这个线上OTA平台时,想的很简单:如果当时预订的泰国游轮真不退款,她就去Convey上班连本带利把工资赚回来——摸一小时鱼,就等于白赚一小时的工资。
于是她可以心安理得摸鱼,心安理得拿着工资,等什么时候把游轮钱赚回来,她再好好开始上班,上不好就换,她其实那时候都没打算在convey待太久,骑驴找马等下家给她信。毕竟疫情时各大OTA平台的机酒退款风波闹得沸沸扬扬,Convey首当其冲,前景堪忧。
张宗谐因为简历上的丰潭中学四个字把她招了进来,结果李映桥的初期表现让他很失望,在工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一天上不完的厕所,话说得比谁都好听,答应飞快,但一个字都不执行。
他经常骂她,张宗谐的毒舌整个园区都闻名,女下属被他骂哭是常有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但也有没哭的。没哭的就两种,要么像Lilith成为他的助理,拿着高薪接受他的吹毛求疵,要么就是像李映桥这种脸皮厚厚地看着他说:“哦,我下次注意。”
她刀枪不入地连张宗谐起初都拿她没辙,直到有一天,Convey几次被爆大数据杀熟,公关效果都不佳,每周投诉量居高不下,他就自己上网监测舆情,恰好在社交网络上刷到李映桥的账号,系统推给他你可能认识的人,那个名字他一看就联想到她:纯情屎壳郎蹦恰恰。
他觉得很形象。她真的就像一只又大又打不死的屎壳郎,没想到她对自己的认知定位如此清晰。还蹦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