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番外(93)
画完了周月还要举着画品鉴一番,像在鉴别大师的真迹,“哎呀真不错啊……你教我画一张呗!”
“行!”
可是画什么呢?她想到了江淮,他脸上没有棱角,只有柔和的线条,柳叶一样纤细的眼睛和鼻子,薄唇,鹅蛋脸,好画的。
但就这样她也捣鼓了半天才折腾出来一幅。
“嗯!这……”小姑娘举着画,嘴角挂着鼓励的微笑,深吸一口气憋住,赞扬道:“挺好的!”
身后的男人猛地一阵咳嗽,周月回头狠狠瞪他,他正背对她们扬手挥开烟雾,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这幅画卷起来再展开,再卷起来,坐在人家小丫头身边磨磨蹭蹭不肯走,“你叫什么名字?”
“黎佳。”
“离家?”周月拖着下巴惊讶地看她,“离家出走的离家?”
小姑娘抱着画板抠上面干涸的颜料块,小脸闷闷不乐地皱着,“不是的,黎明的黎,上好佳的佳……”停一下,像在鼓足勇气,说:“要真是离家出走的离家倒好了!再也不回家!”
周月静静端详她的脸,轻笑着“嗯”一声,再抬头看已经全黑的天空,“我要是能回家就好了。”
黎佳茫然无措地看身边的小姐姐,这长腿大美女,长筒靴都到不了她膝盖的位置,咋就不能回家了呢?
二十一岁的周月见过一次十八岁的黎佳,之后再无相见,走之前留了她的QQ,那台诺基亚她上了锁封存起来,这是一台新的智能手机,触屏的,有QQ。
上海阴了一天,下下来的不是雨,是雪,但很小,一到地上就化了,周月站在梧桐树下愣神,望着夜幕下若隐若现的雪,自言自语道:“上海也下雪了。”
“嗯。”男人等黎佳背着画板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过身,这会儿嗯了一声,声音含笑,周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一眼,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没笑。”他叼着烟,也看不见另一边脸是否在笑,缭绕的烟雾被雨雪浸湿,飘进周月鼻腔里是湿润的,不呛。
“哼,”她板着脸冷笑,“不就是画画嘛?有什么学不会的?上海不是有一家很大很大的书城吗?我要去买书!学画!”
“好啊。”他说。
他绝对在笑!周月绕到他面前,夜幕中细小的雪花在他们之间飘洒,眼睛慢慢对上他眼睛,漆黑的瞳仁,睫毛好长……“你干什么?”周月觉得手里一空,低头时手里确实是空的,再抬头手机已经在他手里了。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这是个人隐私知不知道?”她厉声呵斥,气得脸通红,可他像没听见,叼着烟飞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手机还给她,“这东西留着对她是个麻烦,周小姐请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随心所欲对大家都不好。”
周月拿着手机,低头看空白的好友列表,再不说话,听见他说:“江总让我们过去。”时也只笑一下,心像掉进雪夜冰冷的江水里,半晌,他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买书下次去。”
第32章
那是周月第一次离开沙河街的小房子,住进大房子,所以她还以为那是某个沪上名流的故居,而她是去参观的,她穿过曲径通幽的廊亭,白色墙,朱红门窗,飞檐翘角的青瓦屋顶,廊亭外是意境幽静的绿植,拐过了一个弯又一个弯,才看到敞开的雕花木门里坐着的人。
那是一间主屋,居中,宽敞,四面柱子雕刻了各式各样的花卉、鸟兽,雕工之精湛,每一片竹叶、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屋里也不止一个人,但坐着的只有一个,背对门,坐在一把清花梨木帝王榻上,帝王榻没有雕刻龙凤,只精雕细琢了些花鸟,所以看上去没那么威严肃穆,更像是赏趣儿用的物件,卧榻上的人也是相当的怡然自得,来上海时穿的衬衣西裤换成了白丝绸暗纹盘扣衫,像民国大户人家身体孱弱还爱寻花问柳的少爷,捧着青瓷碗低头品茶,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台上的人。
站着的人除了台上的昆曲演员,还有保镖,也穿黑西装,一左一右背着手立在门口,看见周月了就自动让开,没有多余的表示。
“坐。”江淮抿一口茶,头也不回,周月跨进门的时候还差点儿叫门槛绊一跤,大宅院的门槛为什么这么高呢?她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蜿蜒曲折的廊亭空无一人,门口只有两个保镖,以前没见过。
再转头看江淮,他正看着台上的人,没回头的意思,但茶碗已经放下了,于是她赶紧绕到帝王榻前头,看一眼他的脸,坐下了。
“不是喜欢昆曲吗?听听正宗的。”
江淮悠然目视前方,周月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舞台离他们不远不近,太近了没意境,太远了又看不清,正是这恰好的距离,唱腔缠绵婉转,柔慢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