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侧身。

垂下眸子，在对面的男人抬腿离开的时候，忽地叫住他：

“易总。”

“你说，什么人会在海鲜店里卖甜品呢？”

易翎嘉脚步立时顿住。

*

两年前。

办公室里极罕见地传来一些争执，李景不由得竖起耳朵。

好像是老板的好朋友在说话，那个浓眉大眼爽朗爱笑的男人。

此时他却语气急切，满含着不赞同：

“你渔场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拓展做海鲜店的业务？现在津市的海鲜市场这么饱和。”

一阵沉默。

自家老板的声音响起：“不是突然想做，是一直想做。之前刚接手渔场忙不过来，现在算是稳定了，我准备把这件事提上日程。至于市场，背靠自己的渔场，原料和成本都不用担心，如果可以研究出几个差异化的点，我相信不会是问题。第一家店做起来，甚至还可以考虑拉人加盟。”

“说起来是这样的，可是前期发展哪有这么容易？公司其他股东会同意吗？又去哪儿找愿意加盟的人呢？”

“我去谈，我去一个一个谈。”易翎嘉的声音低沉，但坚定。

聂飞双手插兜，在办公室里烦躁地绕了几圈。

“翎嘉，我还是不懂。从伯父去世，到你一个人把公司撑起来，这期间你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现在一切稳定了，你究竟是为什么着急拓展这个新业务呢？”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低垂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破碎，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穿透了一下，瞬间连呼吸都沉了下来。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为什么有一股冲动永远在胸口叫嚣。

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也许是因为，如果这家店真的存在，是一种证明。

证明那三年真的存在过。

证明她们真的相爱过。

而他，太过渴求这哪怕是飘渺的证明。

又是沉默良久，易翎嘉抬眼对上聂飞仍是忧心的脸。

“聂飞，有些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

攫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滚烫，平静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翻滚。

被易翎嘉拉进无人的楼道里，柯帆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反而是看到他冰封外壳重新破裂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难解的目光缠着她。

什么人会在海鲜店里卖甜品呢？

良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笑意淡的发苦。

“大概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吧？”

“柯帆，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告诉我，我遇到你就溃不成军，被击毁所有防线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重逢后一直努力维持的冰冷面具破裂。

他从来就是一个笨拙的人。

言语再讽刺冰冷，他手上的热意却一阵一阵传到她的手腕。

握住她手的同时，她也拥有了他的脉搏。

慌乱急促的脉搏。

两人长久的对视，楼道间呼吸可闻。

他目光中的破碎几乎满地要溢出来。

柯帆想起分手时，他倔强的泪眼。

“那就分！没有你柯帆，还有张帆，赵帆，李帆...只要你别后悔！”

画面一转，是聂飞满脸不忍地和她说：

“你们分手以后，他在美国过的真的很不好。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过女朋友。那件事以后，他严重到又开始需要吃药控制自己，最近甚至...”

对面的男人衣袋轻微浮动，显然有手指在衣兜里摩挲着什么。

柯帆忽地挣脱开被拽着的手，另一只手同时按住易翎嘉衣袋里的手臂。

他被按在冰冷的墙上。

她一向清冷的眉眼，此刻却难得泛着层柔光，在昏暗的楼道里散发着极致的魅惑。

易翎嘉喉结上下移动，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却撑着纹丝不动，紧紧盯着那双眼睛。

那双时常会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眼睛。

柯帆起先还与他对视，后来，像是受不了那太过于直白的目光，她目光下移。

却更糟了。

入目是他的唇。

唇形天生好看，柔润的红，唇珠微翘。

六年前她无数次亲吻过的唇。

脉搏越来越快。

是他的，还是她的？

发现他的唇诱人，是初吻的时候。

那是一个圣诞雪夜，漫天的雪花落下。

她们刚刚吃过平安果，口腔里都是苹果的清甜。

结束的时候，他的唇像被夜色描了一层薄光，诱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时候他的眸子里全是惊喜，一双圆圆的笑眼注视着她，含着无限的欢欣。

*

易翎嘉靠在冰冷的墙上。

她的手不算太用力，可是不知为何，他还是顺从地由她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