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浴人生(23)
但他邋遢得很,头发油油的好像几天没洗过,身上的T恤短裤也满是污渍。
三个人立刻明白为什么他爸爸两年没洗过澡了。
男人说家里地好几天没擦过,不用换鞋。
张陈玲说好,跟在他后面第一个走进去。
每踩一步,脚底下都黏糊糊的,地板上各种深浅不一的污渍就像是地雷阵一样,躲也躲不掉。
再多踩几步,估计鞋底子都要黏掉了!张陈玲腹诽,合着好几天没擦地是一句假话,这地自打盘古开天辟地那天起就没擦过。
小马哥扛着助浴设备紧随其后。
倪越最后一个进门,她默默把手伸进围裙口袋,掏出一个n95口罩,拆开挂在耳朵上。
三个人哪里会想到,更强烈的震撼在后头,刚一走进钱叔叔的房间,他们便彻底傻眼了!
房间大概有几平米,狭窄幽暗,只有一扇极细的窗子,窗玻璃脏兮兮的,还被厚窗帘挡去一半,几乎透不进任何光线。
到处都是生活杂物,各种包装的卫生纸,拆开的没拆开的快递箱,又脏又臭的篮球鞋,沾满泥垢的旧皮靴……
显然大部分都不是钱叔叔的物品。
而他就瑟缩在墙角的一张单人床上,目测生存空间不足两平米。床上也堆满杂物,床品大概很久没换洗过,紧贴下巴的被子边缘油黑锃亮,像是已经包了浆。
张陈玲让倪越去客厅装浴缸放水,她和小马哥留下
来做浴前准备。
钱叔叔躺在床上,宛若一具僵尸,隐隐散发着酸腐气息,他们艰难地将他翻了个身,撩起睡衣,张陈玲吓得一哆嗦
——他的后半个身子快烂光了!
密密麻麻生满褥疮,连那两瓣压到干瘪萎缩的屁股上都有,部分褥疮已经开始溃烂,血肉模糊成一片。
腐臭钻进鼻腔,加上强烈的视觉冲击,这比屎尿屁还令人难以忍受。
张陈玲求救般向卧室门口看了一眼,期待倪越能过来递个口罩——可惜,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人家倪越正忙着安装浴缸呢!
转过脸,目光落在那两瓣屁股的夹缝处——咦?
“那是什么?”她指着一个黑色不明物体问小马哥。
黑乎乎的一块,像是成年人的中指那么长,扁扁地压在那道缝里。
小马哥也没看出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伸手去抓。
随着那个黑色物体一点一点脱离钱叔叔的身体,他们的眼神也从好奇变成惊悚——那是一个已经干瘪的、变形的、壁虎的尸体!
两个人几近崩溃。
突然,钱叔叔发出一串微弱的声响,张陈玲忙俯身凑到他跟前。
仔细一听,他竟然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想必是在为自己的脏和臭道歉。
张陈玲鼻子一酸,忙轻声安慰:“钱叔叔,我们先帮您处理一下褥疮再洗澡啊,您忍着点儿疼。”
好在处理褥疮是助浴培训的重要内容之一,大家都熟稔于心。
她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取出医疗用品,先用医用棉签和生理盐水清洗创口,再用医用杀菌液体敷料溶解坏死组织,最后在创口上敷上防水贴,防止洗澡时进水。
小马哥在一旁打下手,处理好褥疮后,他帮钱叔叔简单理了下头发,刮干净下巴上残存的几根胡茬。
然后照例检查身体指标,盖上大浴巾,用担架抬了出来。
在同样逼仄阴暗的客厅里,倪越已将浴缸准备就绪。
刚才一顿操作梦如虎,她热得顺脸淌汗。
钱叔叔的儿子倒是彻底撒手不管了,把他们领进门后,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没关严,里面很快便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劈劈啪啪的,恨不得分分钟把键盘敲碎,中间还夹杂着难听的咒骂——他在玩游戏。
三个人小心翼翼将钱叔叔浸入水中。
那对苍老的眼睛倏地一亮,太久没洗过澡,他大概已经忘记了身体浸在水里是什么滋味。
倪越猜想,这一刻的感受,也许只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吧!
可他似乎很难放松身心,不停用微弱的声音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我身上太脏了”、“对不起,耽误你们时间了”……
倪越握着他干枯的手,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有些难过——为他所处的环境难过,更为他的道歉难过。
想必他平时就是这样向他儿子道歉的——时刻惧怕给别人添麻烦,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抑或,生存本能。
张陈玲虽柔声细语地安慰着钱叔叔,可此情此景,她心里也不痛快。
小马哥则面色铁青,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这大概是迄今为止,他们洗过的最让人心碎的一个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