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头+番外(70)
他顿了顿,语气不再只是试探,带了些郑重其事的诚意:
“你可以自己组建方向,带团队,挑选来访者,也不用受KPI约束。我们现在在筹一个新项目,侧重女性心理支持,后期还打算跟医科大那边一起合作。你如果愿意来,我可以把这部分交给你主导。”
温倪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沉默了一瞬,才淡淡问道:“师兄,这太突然了……你现在是缺人吗?”
“刚毕业的学生吧,更倾向去大机构,图的是体系完整、资深督导、案例积累。他们的安全感很强,哪怕拿得少一些,也觉得那是职业起点的‘正规路径’。”
“而有经验、有稳定个案资源的咨询师,已经有了自己的节奏和客户粘性,不太愿意轻易跳槽,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创业型机构,虽然理念新、空间大,但对他们来说,风险太高了。”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避,语气诚实得近乎坦白:“是的!我确实缺人,更缺信得过、做得稳,又能独立带方向的人。所以,你非常符合!”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可能太过绝对了会把人吓走,连忙补上一句:“当然,哪怕你拒绝了,我们还是朋友,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勉强你或者给你穿小鞋什么的,这点你放宽心。”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杯子在唇边停了片刻,像是在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再抬起头时,她的神情依旧温和,“谢谢你愿意把这个机会给我,也愿意这么信任我。”
她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或动心。“师兄,听上去,你在做一件挺有光景的事,我也相信你能把它做出来。”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他肩后那扇半敞的窗和立着的摄像头上,风吹动窗帘,日光斑驳地洒进来。
“但我现在,可能还是更适合心桥这种体系。我在这里开启我的成长,丰富我的职业经历。随意我现在,习惯了这种模式,至少现在不太会考虑其他的工作选择。”
“我能理解你想要找的是一个可以并肩的人。但我现在,连自己脚下的方向都还不太敢确定,迷茫的我可能还不适合成为你的创业伙伴。”
她说完,轻轻把杯子放回桌上,杯底碰到木面的声音清晰得像一声落锤。
周湛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她的神情,过了几秒,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明白了。”他没有再多说劝留的话,只是收回目光,抬手替她续了半杯水。
“那就当我没说。”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还怪轻巧的。
温倪喝了口他新倒的水,这时候的茶味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
温倪走后,诊所恢复了片刻安静。空气在他们之间短暂凝滞。几秒后,周湛站起身,走到窗边,把摄像头关掉。
他站在窗边没动,窗帘被风吹起一点,阳光照进来,在他脚边落下一道斜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像在思考又像在掂量什么。
他知道她现在正处于某种防御状态:自我感完整,边界清晰,情绪不过载。但越是这种状态,越说明那道裂缝曾经真实存在过,说明她的一种戒备。
他反而更笃定了。
走出“重构”的时候,阳光仿佛比进来时更毒辣了些。
温倪脚步一顿,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几秒天。那一片天空明晃晃地压下来,刺眼,沉闷,无端让人心慌。
她咽了咽口水,胃里却翻腾起一股钝钝的恶意。
是刚才的茶太冷,还是因为中午的生鱼片?或者是因为快要到来的例假?还没有盘算明白,这全部的一切仿佛变成一股逆流,从她腹腔深处猛然翻涌上来。
她扶着一旁的电线杆,想稳住,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恶心毫无预兆地冲了上来——
她弯下腰,喉咙一紧,呕吐就像决堤的水,毫不留情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是苦的,酸的,混着胃液和冷茶残渣,一股说不清的体温和羞耻感混在一起,像肠胃和精神同时在一泻千里。
她吐得很用力,几乎是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死死抓着围栏,额发黏在额头,喉咙发出干涩的呜咽。
过路的人纷纷侧目,有人绕开她走,有人犹豫地看了几眼,却终究没停下。
她听见了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头顶:“温倪?怎么是你!”
她还没抬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一双干净的深棕色皮鞋停在她身边。哦,不!现在已经不太干净了,污秽物已经沾染了一部分。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肩,力度不重,却让她整个人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角泛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