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不是你儿子(61)
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但除我之外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人群并不觉得那个真空地带有何处奇怪,直到我看去,他才转过头朝向我。
事后我细想,他应当早已注意到了我的闯入,只是不作声罢了,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说那一句话……”
谢宝琼完全被谢琢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催促道:“爹,他和你说了什么?”
谢琢笑得温和,隐匿在黑暗中的眼眸中却毫无笑意,只有一派凉薄,但同谢宝琼说话的语气未有变化:“太久了,爹不记得了。”
这就和看话本子时,看到关键时,发现笔者挖坑不填时一样。
好在谢琢又说起了旁的,谢宝琼耐着性子继续听:
“第二次见到国师,是我同母亲一起赴宴的时候,宴会沉闷,我知会母亲过后,就想先回到马车上等待母亲一同归家。”
听过谢琢的逃学事宜后,不想参加宴会什么的放在谢琢身上好像都正常起来,谢宝琼这次一派坦然,洗耳恭听。
“兴许是月华正好,我跟在引路的仆从后,从花园慢悠悠地出去,半路路过一假山凉亭,再次遇见国师,本欲见过礼就离开,起身时却见到国师对面坐了一人——
圆扇半掩面,自此月华失色,朝阳不及她耀眼半分。”
谢琢静默了一瞬:“是你阿娘。”
“然后呢?”见谢琢又要沉默,谢宝琼抓住谢琢的晃了晃,却发觉谢琢的手有些凉,暗道人类就是脆弱后握紧了谢琢的手。
“这就是我与国师的第二次见面。”谢琢不再继续这个故事,只继续提了一嘴:“那时国师偶尔客居长公主府,我去寻你阿娘时偶尔能同他见上几面。
再后来,我去见他,是为了找你失踪的阿娘和你。国师素来有可通晓万事的名声在外,我原以为只要付出些代价,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一句机缘未到,不得干涉因果就将我困住十数年。”
谢琢的脚步顿住,抬头看了眼前方院子的牌匾:“到了,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回去早些休息。”
谢宝琼第一时间牢牢握住谢琢的手不愿意松开,不满道:
“爹讲故事怎么老是没尾?”
谢琢并未挣开他的手,任由他牢牢握住,俯身哄人:
“琼儿,爹也希望这些故事能续上尾,好叫人不要遗憾。”
谢琢讲话时的语气和表情未变,谢宝琼却莫名觉得谢琢在哭,他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事——
未来的他好像也要留给谢琢一个没有尾的故事。
被自己的想法烫到的谢宝琼松开谢琢的手,定定的望向谢琢神色眸子中倒影出自己。
是暮石?
还是宝琼?
……
或许他可以瞒一辈子?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他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石头镶了层玉皮,也是块石头。
他还要回他的四水山,修他的道。
谢琢与他,终不是一路人。
见谢宝琼脸色不佳的松开手,谢琢只以为前者为他的话不满,叹了口气,抚上谢宝琼的脸:“琼儿,爹要怎么办呢?”
脸上的热源将谢宝琼的思绪拉回,谢琢轻声呢喃的问题是自问还是问他,他不知道,谢琢也不再继续开口。
那夜,谢琢最后还是将他送进院中,点燃烛火后发现他惊出的汗,拧起眉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吩咐人熬了宁神的汤药让他喝下,见他睡下才离开。
隔日,谢琢早早地起身上朝,直至午时也未归来,罕见地连平日上午谢宝琼的课都给人放了假。
昨夜被灌了汤药,一大早就爬起来的谢宝琼见不用上课,就蹲在院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土包。
四喜在院中路过了几次,见人动都不动一下,担忧地上前:
“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我在等花开。”谢宝琼头也没回道。
“诶呦,我的小少爷,这花要开出来,少说要个把月,您这得蹲到什么时候?”
谢宝琼总觉得在四水山时,花好像开得没这般慢,但兴许是花的品种不一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袍角:“我去找哥哥了。”
送不了花,谢宝琼思考起他还有何物能送给谢容璟,晓春送的玉佩不能送;金银谢容璟不缺;林榆给的小章和狐狸毛不能送;葫芦吊坠要留着给谢琢也不能送。
剩下的只有四水山的果子,谢宝琼一人回了屋子,将全部果子从袖中乾坤里倒出,红红绿绿的果子堆成小山。
想到话本中的人送礼时,会做的准备。
又找出个匣子,将里面的物什全部倒出,丁零当啷地堆了满地。
倒干净匣子,精挑细选了几个品相完美的果子装进匣子。
他本想就此合上匣子,但在看了眼在锦缎地衬托下显得没有那么可口的果子,关上匣子的手顿住,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