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遇(17)
“不过他们除了在我学习上这样,其他都还好,对我很大方,可能是温水煮青蛙,我不知道。”初凝说完,情绪气球完全释放,心情再度恢复平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告诉陈弥,毕竟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或许是今天丁晗不在身边缺个人说话,亦或许是她感受到了陈弥的糟糕心情,特意“善心大发”地卖卖惨,好安慰他大家都一样。
“怎么样,惨吧?”
“惨。”
本着友善的人道主义倾诉条例,陈弥非常自觉,他觉得初凝都说这么多了,自己也得掏心掏肺交点底表示友好真诚,于是道:“其实我也挺惨的。”
“我八岁的时候,爸妈离婚打官司。那时候一放学就能听见他俩在厨房吵架,主要是吵我的抚养权。刚开始说得都很好听,冠冕堂皇,我爸说他不会养孩子怕照顾不好老生病的我要给我妈,我妈说没我爸有钱怕我由奢入俭难生活水平下降要给我爸。来来回回打了几个回合下不来台,后面全暴露本性:我爸说你没钱更得跟你了你出不起抚养费,我妈说我又不傻养孩子花销可比抚养费多得多。我像个脏兮兮的易拉罐,在他俩跟前嫌弃地踢来踢去,在没有垃圾桶且有明文规定不能私自遗弃忽视可回收物品的条件下,谁都不愿意蹲下来捏起来装口袋里。我知道他们都不想要我,嫌我大了是拖油瓶。所以开庭那天法官问我想法的时候,我说谁都不跟。但最后我还是被当成可回收物判给我爸了,他也不怎么管我,把我丢给奶奶爷爷就自己跑了。”
“俩人离了没一年就各自成家,之后又比赛谁更早生孩子,较劲似的。那时候每月的抚养费按时打到奶奶的养老保险卡里,俩人知道亏欠我似的,每礼拜都争着带我出去吃饭做样子,我讨厌这种虚情假意,天天赶着他们走。后来我看开了,有点虚情假意也比没有强,这俩人倒是人间蒸发了,钱也不按时打,人一年也见不着几面,跟说好似的。”
“后来还是邻居阿姨帮忙找了律师告上法院,我妈被强制执行限高,她回来给了钱又把我爸拖出来同甘共苦,让他立了字据也给抚养费。”
“那之后好过不少,不过近两年俩人重操旧业,欠着我好几个月的抚养费没给,现在我手里只剩几百块钱,交完书费不剩几块了。要不是突然中彩票,我恐怕得借钱度日了。”
《安娜·卡列尼娜》开篇就是经典,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3]。
比惨永远没下限,除了惨,还有更惨。
初凝深表同情,“你也挺惨的。”
唉!都一样,瞎过吧!
俩人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了一阵,不知不觉走出有一段距离,迈入了附近的商业街区。
各种奶茶店小吃店在眼前一一排列开,行人来来往往,熙攘喧闹。
走到一家烤鸭店门前,初凝闻着味儿多看了几眼,发觉身后起了一阵疾风,有人正快步向前跑去。
陈弥要伸手拉初凝避开,明显晚了半步。
初凝转过头,未看清人,肩膀就被撞到另一边。
“嘶——”
陈弥说,“你要不站我这?”
胳膊处阵痛传来,初凝皱眉没揉两下,鞋尖就踢到一把钥匙。
后一秒,大脑迅速宕机。她摸摸口袋,本该放着钱包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完了陈弥,我钱包被偷了……”初凝大脑一片空白,“可能就是刚才那个人。”
这什么运气……
陈弥在心中掰着指头数了数,距离他上次见义勇为才过去不到五天。
他视线锁定前方人群中那个奔跑着的瘦竹竿,把随身带着的资料袋递给初凝:“你先打110报警,我追追看。”
附近的商业区热闹人多,他不可能一路畅通,只要能停下来,陈弥就有胜算抓住他。
“好,那你小心。”发丝在冷风中飘扬,初凝惊慌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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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陈弥加快步伐,努力和前方那瘦竹竿缩短距离。
他怕打草惊蛇,索性连“抓小偷”都没喊,只是凭体力追。
不知拐过几个街区,终于来到条人满为患的小吃街。
人们摩肩接踵,声音喧嚣沸腾,就着变幻的光影和各式的饭香,那瘦竹竿不住回头,体力明显开始不支。
陈弥找准一处小路绕过去,在离那瘦竹竿十米远时喊了声“抓小偷”。
“小偷哪呢——”
“站住——”
有这一声,周围的人统统瞥过来看热闹,更有好心人上前按住那瘦竹竿。
“跑……跑不动了……”那小偷瘦的皮包骨,倒真像个瘦竹竿,喧嚣之中,他被三个系着围裙的大哥按在地上,姿势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