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相如此多娇/良相,不要走(104)

作者:碧晴

我看了看右肩,官袍被划破了,皮肤轻微有些擦伤,摇头道:“我不碍事,回去上些药便会好的。倒是你沈洛,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多日未见,他比先前清减了不少。大约是旧伤未愈的缘故,他形容憔悴,面色略显苍白。

他摇头表示无妨,依旧是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办事。”

我狐疑道:“办什么事需要这么久?文涛分明说过只要两三日的功夫,这都过去十多天了。”

他淡定地瞟我一眼,道:“秘密。”

见他不愿多提,我便也没有追问,挥手道:“回去吧。”

相府离书斋并不很远,一路上,两个人皆是沉默不语。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暗哑,道:“为何不去?”

我抬头望他,“什么不去?”

“恩师出殡,你为何不去?”沈洛一瞬不瞬地将我望着,星眸深沉若海,清俊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半是哀切,半是悲痛。

“你都知道了……”鼻子微微发酸,我扯了扯嘴角,似是自嘲地笑道:“或许是我太过懦弱,我舍不得师父,害怕与他离别。倘若今日我亲眼他入土,那便当真是永诀,若我不去,至少我还能假装他不曾离开,假装他还在我身边……你就当我是逃避现实好了。”

他微微一愣,叹息声轻若烟云,良久之后,轻声道:“往后莫独行。”不知是不是我伤心过度产生了错觉,我分明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些许怜意。

我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师父一直有意在江南试行赋税制度改革,我征得皇上同意后,命李斐派人丈量土地,孰料却意外发现了大量逃税土地,这些土地地籍混乱,大都为豪强高官所私占。今日皇上命我彻查此事,想必是戳到了某些人的痛处,从今往后,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多。”

沉默半晌,他认真道:“有我在。”

我笑道:“沈洛,谢谢你。”

回到相府,众人已出殡归来。

沈湄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花园中,坐在他们一同品茶谈心的凉亭里,手中捧着师父曾经用过的茶壶,反复摩挲,俏脸一片惨淡,秋水剪瞳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悲恸与思念。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我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看我,复看了看沈洛,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一头扎进沈洛怀里泣不成声。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真是好生奇怪,其实我才应当是最难过的那一个,但不知为何,我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沈洛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去歇息吧。”

沈湄啜泣道:“哥哥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沈洛摇头,“我留下。”

我猜到他的用意,忙摆手道:“相府侍卫不少,保护我一人绰绰有余,况且你的伤尚未痊愈,还是别管我了,回去好生休养调理,顺便多陪陪你妹妹,她心里难受。”

沈洛执意摇头。

沈湄泪眼朦胧地将我望了一眼,咬唇对沈洛道:“哥哥,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容我给你诊过脉再回去,可好?”

沈洛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面上竟浮起几许戒备之色,却是转瞬即逝。他垂眸,沉默半晌,又是摇头。

沈湄愣了愣,缓缓垂下手,道:“那好,哥哥多加保重,我明日来探你。”语毕,一面抹泪,一面趔趔趄趄地走了。

沈洛目送沈湄离开,眸光忽然深沉了几分,显得分外莫测。

父母早逝,背井离乡,他兄妹二人自幼便相依为命。沈洛虽冷面讷言,却最是宠溺妹妹,为何现在会对她不闻不问?我不禁心生疑窦。

***

土地者,国之重宝也。即为重宝,自然有人妄图窃之。兼并土地、私窃赋税自古以来便是难以根除的顽疾,并非我朝独有。

历朝历代的君主对此大都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并非不想管,而是管不了,没法管。原因很简单,单单兼并土地这一项便是一笔难以理清的糊涂账,其数额之大、牵连之广几乎难以想象,其中的利益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千丝万缕。

上至帝都高官,下至地方豪强,倘若仔细追究起来只怕没几个人是真正干净的,便是奉旨量地的李斐也难逃干系,遑论私窃赋税。拿王氏来说,先帝在位时,他们曾在京城近郊侵占千顷良田,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惹得先帝雷霆震怒,决心彻查,但查到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裴少卿其实早已心中有数,此次不过是借机发难罢了。但若要彻查,无异于将许国朝堂进行一次大清洗,恐将伤筋动骨,不利于社稷安稳。若我没猜错,他大约是想借此良机削弱朝中几派势力,加强集权,重立君威。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整垮王氏。虽然我不能掌握他们谋害师父的确凿证据,我一样要他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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