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若别离(出书版)(92)
当然,就更不会有人知道,大学四年,她遥望着那个曾暗恋多年的男孩子,却无法走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幸福快乐,看着他自我折磨,看着他用事业上的风光得意掩盖内心深处的冷清孤独。为了让这些冷清退散,她试过以请教的名义接触他,以见习的名义靠近他,她甚至想要为他申请去欧盟工作。可是造化弄人,她只能留在国内,哪怕从一个大公司跳到另一个大公司,职位越来越高,薪水越来越丰厚……有些寂寞却越来越浓,无人能补。
这时,她认识了沈捷。
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世界上真的是有那么一种人,他拥有财富,气质卓然。想要嫁给他的姑娘成堆数,但他没给过谁承诺和誓言。时间久了,总公司里一群小姑娘都坚信了她们的BOSS是个同性恋,不然为什么坐拥金山却没有娇妻爱子,甚至连绯闻都没有?偌大产业,就从不担心无人继承?
开始时,她田淼也这么认为。哪怕“离园”就是从她手上一一落成,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字和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女孩子会有什么联系。直到某一天,沈捷生病,她终于有机会进入他设在离园后院的那间卧室,真相大白。
那一刻,她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能和桑离撞在一起?
“桑离,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绕弯子了,”田淼喝口水,想一下才说,“是的,我们都长大了,看得多了才知道有些恨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所以,实话说,曾经我很讨厌你,但现在,不讨厌了,也更算不上恨了。尽管,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亲近起来了。”
她直直看着桑离的眼睛:“桑离你听好,沈捷,他肝癌。”
只是一下子,桑离瞬间白了脸。
肝癌?
怎么会—明明前阵子才在“魅色”看见他,虽然有些瘦了,可还是那样温和儒雅。她一眼都没有看他,却知道他坐在那里,静静听她唱歌。
那时,他不还是好端端的?
突然想起艾宁宁,那么活泼、爱说爱笑的一个人,因为癌症,转眼间就没了。
难道,真的是个诅咒?
难道真的,自己身边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去医院前,桑离终于随田淼去了离园。
这是桑离第一次来到离园。
比宣传画上还要漂亮的园林外墙,隐约能看见里面葱郁的树木,带着青瓦屋顶,欲语还休地掩在园子深处。通往门口的甬路铺了鹅卵石,在一排红灯笼的映衬下,古朴可爱。而院子里的湖面上更有红鲤跳跃,太湖石边一小丛翠竹生机盎然。美人靠被擦得铮亮,泛着乌油油的光。寂静午后,只有蝉鸣声显得响亮,似乎更应了那句“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终于,在越过一道长廊后,田淼在位于荷塘边的一间屋子前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一眼桑离,目光里突然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桑离一愣,也站住了。
田淼转回身去,略一顿,轻轻推开眼前的房门,跨过门槛走进去,再伸手打开屋里的灯。
顿时,屋子里变得异常明亮,连同那满屋子的黄花梨家具一起泛出熠熠光辉!
桑离站在门口,抬头,瞬间哽住呼吸!
—堂屋正中,居然,是一幅自己的画像?!
老道传神的工笔,勾出画中人物的线条轮廓,淡淡的色轻轻洇开,是女子淡粉的脸颊、浅灰的马蹄袖上衣、月白的长裙,在一大片广玉兰的背景间,粲然一笑,倾国倾城!
像有什么突然抽去桑离全身的力气,她有些失神地看着那幅画,看着画里的自己—那套衣裙还是沈捷送她的二十四周岁本命年礼物,价格不菲,但物有所值。第一次穿上的时候,在G城南部山区的沈家院子里,沈捷看她看到发呆,过很久才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
那天,他用手机给她拍了这张照片,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后来某天他一边欣赏照片一边问她:“桑离,要是有一天你不漂亮了,你自己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她那时在心里回答他,然而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敷衍:“那时候你可以把我甩了,反正你们豪门大户,我也高攀不起。”
沈捷却微微有些恼:“我还以为你会赖上我。”
“绝对不会,”她答得斩钉截铁,“你放心,你的投入我会回报,但你一声令下我就会躲得远远的。就像你是商人,所以要收支平衡一样,我是演员,戏演完了就下台,这也是我的职业道德。”
那天沈捷的表情有点灰灰的,然而他什么都没说,仍旧还是牵了她的手出门,赶去偌大宴会厅中迎来送往,看觥筹交错。那时,她怎么能想到,他真的会建离园,还会有这样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