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54)
她目中渐渐滴下一串串的泪来,越滴越多,裴东明手忙脚乱替她拭泪,粗砺的大掌磨得她细嫩的脸皮发红:“娘子别哭了,我是真的信你。真的,不信要不我掏了我的心出来给你瞧瞧?”
“油嘴滑舌!”书香破涕为笑,将他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低低抱怨:“手掌粗死了,擦的人脸疼。”
“好好,我不再擦了。”裴东明好脾气的笑着,又拿袖子去拭她的小脸上的泪,心疼不已。
左迁与连存诧异又好笑,只觉裴东明这副模样从未得见,都大睁着眼睛瞧热闹。
反正这种家宅之事,还是要燕檀来拿主意。
燕檀眼见这一听了这话,再瞧一瞧那面目肿胀的妇人,心中又酸又涩,嫌恶不止,“罢罢罢,我这就写了放妻书予你,等你生了孩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贺黑子自告奋勇:“我来替你磨墨。”在他家房里瞧了一圈,没找到墨,只得往外跑:“且等等,我去买笔墨纸砚。”
要到这时候,怀香才生出无限恐慌。
此地荒凉,到处都是驻军,也不知道蛮夷还来不来,近些日子天降大雪,半夜冷的厉害,吃食简陋,日子又难捱,身边早已无小丫头侍候……她以后该如何过?
可恨书香那丫头,竟然嫁了个蠢笨如牛的丈夫,连她的这些话都听不懂似的,只顾搂着她擦泪。
转目在房内瞧了一圈,年少英武的左将军与连军师竟然也目带笑意瞧着书香那丫头,连自家的夫君也默默瞧着她,目带沉思,仿佛什么好事都教她占全了,凭什么呀?
她张了张口,再瞧瞧裴东明的一双大掌,默默将想要讲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有些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讲出来,何必争一时之闲气?
不多时,贺黑子从外面带了笔墨来,又殷勤的将桌子挪到了床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磨好了磨,催着燕檀写。
“这样的恶婆娘,早日休了早好。跟我家娘子比比,啧啧,真是替她提鞋都不配。”
连存抚额……疼媳妇儿的眼前就已经有一个让人跌破眼眶了,哪料到还有一个比之更甚。
贺黑子真是随时随地都将自家娘子挂在嘴边赞赏。
“黑子多嘴!”
左迁见燕檀面色,恐令他难堪,出声喝止。
哪知道贺黑子胆大包天,嚷嚷道:“将军,这可不是在营中,我家娘子比这恶婆娘好是事实嘛。书香妹子那般凶悍,瞧瞧都被她弄哭了……”
跟怀香比起来,书香怎么着都算是他们自家人了。
信任
27
怀香见事无可挽,不由懊悔自己冲动之下办了蠢事,此刻又觉得这男人俊美,虽然赚的少了些,好歹全交了给她……但战场之上凶险,万一哪一日他要回不来?
她的心思摇摆不定,一时又觉得自己年纪尚小,容貌极佳,前面有大把的机会等着自己,多一重选择也不是坏事……砸碎旧的世界,奔向新的生活,原来也是让人充满了斗志与勇气。
不待她想明白,燕檀已大笔一挥,将放妻书写好,伸手向贺黑子要印泥。
贺黑子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知道写放妻书还要按手印的?
他买笔墨纸砚的时候自然不记得买印泥,左右瞄瞄,拉起燕檀的手在他胸前染血处抹了一把,燕檀当下疼的含胸,他已将那只沾血的手在放妻书上一按,立时一个大大的血手印就出现了。
他拿着那张放妻书吹了吹,讨好的交了给一旁的裴东明瞧,“东明哥哥你瞧,写好了。”
自娶了莲香,他对裴东明感激不尽,看看怀香,更觉如今的幸福生活得来不易。他与裴东明斗了这些年,就算性子再耿直疏朗,也凭直觉能猜得出裴东明恨煞了怀香,因此这放妻书第一眼便交了给裴东明瞧。
裴东明这一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婆婆,逼得一对小两口劳燕纷飞。
书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瞄了一眼这放妻书,但见燕檀字迹龙飞凤舞,颇有一股潇洒风流的气势,与其人相貌十分相称,后面那个大大的血手印瞧着触目惊心。
对怀香,她既然从来不曾有过好感,此刻也并无恨意。
想要夫妻并肩一直走下去,并非易事。三人成虎,重要的不是怀香如何挑拨污蔑,最重要的是裴东明待她。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并不差,撞上的这个男人堪称君子,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令她在他怀中落泪。
贺黑子这样的粗人或者可以说是怀香欺负了她,但只有她心中明白,并非是怀香的话令她伤心失望愤怒,又无力还击才落泪的,而是面前这个一上来不听任何辩解就无条件信任她的男人,令她感动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