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大，浮士德自知理亏，只得尽力安抚：

“没关系，指不定是虚惊一场呢。你在这里担惊受怕，结果我隔离个三天，就能出去了……”

身后的医护本想再度提醒他注意音量，却被一声巨响吓了回去。梅菲斯特一拳砸向了柜台，浅绿瞳仁上盘虬了丝丝血线，他的声音含着刀子，逐字逐句地扎在浮士德的耳膜上：

“你究竟有没有得病，自己会没有数吗……如果没有得病，为什么要把两枚戒指一起放在盒子里啊？”

善意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戳破。警官的背影顿了顿，铁铸的肩膀塌下了一点点。

“……对不起。”

他以为梅菲斯特会哭成泪人，也早在心里打好了安慰的腹稿。伊诺不止一次地对他展露过脆弱，但视频那头的梅菲斯特却没有哭，白发少年只是愤怒地看着他，睫毛间盈满了水纹，却一直没有掉下眼泪：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我只是不想传染你’，‘我只是希望给你最后留下点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浮士德，你是混蛋，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浮士德却轻松了不少。他看了看手边的计时器，又对上了爱人的漂亮眸子：“那我就都不说了。我的确是个混蛋，伊诺，照顾好自己，我爱你。”

“萨沙——”

机器参不透人类的心情。倒计时结束，通话被骤然掐断，荧屏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梅菲斯特被医护友好地请了出去，几个保安把他从房间送到了医院大门。他站在台阶上，医护们在他的肩膀两侧擦过，研究员抬了抬头，灰蒙蒙的天上缀着些黑色的云，似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梅菲斯特在衣袋里摸了许久，按了几次才按下接听键：“喂。”

“梅菲斯特，研究所腾了一间专门的隔离室，你赶快把浮士德接过来，他不能待在那里。”

霜星的声音向来是冷冷淡淡的，此时却也带上了些急促。梅菲斯特的信息处理能力几近清零，他反应了许久，才喑哑地开了口：

“接到研究所，然后呢？没有医疗设备，没有特效药，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吗？”

“这只是权宜之计，梅菲斯特。医疗资源紧缺，现在只有重症患者能够得到治疗，你先把他带来，我们再想办法联络认识的医生……”

梅菲斯特低着头，双手松开，又再次握紧。

“还有一个办法。”

霜星愣了愣，围在一旁的爱国者和塔露拉对视了一下：“什么办法？”

梅菲斯特向前走了两步，看向了远方的某处：

“……帮我个忙。”

W踩下刹车，停在了一个路口：“这里左转？”

霜星看了眼导航：“不是，是下个路口。”

“……那你不早说！”

班车再次启动，“内有矿石病患者”的横幅在冷风中飒飒作响。W扶着方向盘，嘴里仍在嘀嘀咕咕：“说起来，为什么要让我送这个家伙啊，开的居然还是这个大块头面包车……”

霜星冷道：“因为我没有驾照。”

“那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你是外聘的。合同期内，你需要履行‘整合运动病毒研究所’给你下达的全部任务命令，否则我们可以拒绝交付尾款。”

W小声地骂了句乌萨斯粗口，霜星的耳朵很灵：“我听到了。”

“是，是——所以后面那家伙现在是怎么样？”

霜星回头看了看后排座位。

“好多了。他早上的眼神和死了一样。”

梅菲斯特坐在班车的最后一排，正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他的神色又冷又硬，即使是常年插科打诨的W，也不自觉地噤了声。

大面包拐了个弯，停在一处别墅区的大门外。霜星看了看地址，又确认了一下小区名称：“到了。”

W探头望了望：“……我觉得，我的尾款只够买这里的一个地砖。”

梅菲斯特没心思听她们的对话。他快步走到门前，捞起了自己的外套：“开门。”

W试了好几个按钮，车厢内的各种灯光开了又关，才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按键。梅菲斯特走下台阶，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来。

“……谢谢。”

W被冻在原地，霜星也愣了。梅菲斯特却没时间看她们的反应，他再次披上了大褂，白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W终于动了，她指了指梅菲斯特，又用见鬼的眼神看向霜星：“他他他他他？？”

霜星倒是没怎么意外。她扬了扬下巴，声音带了点笑意：

“不是挺酷的吗，像前往战场的将军。”

梅菲斯特通过了重重安检，循着稀薄的记忆，停在了其中一栋别墅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