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样说不准确。”

天台的风将他黑发吹得凌乱不堪，T恤不停地摆动，好像一面白色的旗帜，他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像一个逆风而行的人。

“不是朋友——是唯一的朋友。”

夜神总一郎疑惑又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在他心底困顿已久却又不敢触及的答案。

“即使他可能是KIRA？”

“夜神次长，”L说，“如果月是KIRA，那么跟他很像的我，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夜神月从社团出来的时候，门口放了一把陌生的伞。白色的伞矗立在门口，它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不堪，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

是秋本的伞。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秋本正靠在窗边。她像是从雨中匆匆疾走而来，长长的裙摆上溅落了雨水的痕迹。

“有什么事吗？”夜神月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和你道别，我下周就要去关西上学了，所以……”她的手指纠缠得更紧了，隐隐可以看到泛白的指尖。

她没再继续开口，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其实不过是来的路上意外走到了这里。万里无云的天突然阴暗，狂风暴雨让人举步维艰，于是下意识就逃到这里避雨。

而这里分明也不是避风港。

可能还是想侥幸再见他一面吧，可是等到了真的再会，断裂的纽带又只催生出尴尬和沉默。

“算了，我还是走吧。”

“等一下，”夜神月拿起那个白色的伞递给她，“我送你。”

秋本本想婉言谢绝，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夜神月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面前依旧是那堵透明的冰墙，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她透过墙看到所有清晰的一切，但那不过是外面世界泛在上面真假难辨的倒影。而那个背后的人，他正独坐着，冷眼旁观。没有人能触碰到他，冷傲又孤独地侧目凝视，却又像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她之前总以为她可以找到缝隙，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有信心将它摧毁。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

她下意识伸出手臂，但又很快放下了。

他们走出楼道，外面依旧是阴沉的模样，明明不过是下午三点的时间，看起来却已经像是傍晚的天色了。街边的路灯缓缓亮起，在水雾中的灯光像是被人用力抹去，只留下朦胧扩散的橘色，挽留不断向黑暗倾斜的天光。

夜神月撑起伞，白色伞面上的图案失去阳光的照射，变成暗淡的灰色。它们颓败的垂落，沾染满身的泥水，随着疾走的步伐摇摇欲坠。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像被压缩的空气，密集的浓度让人无法顺畅的呼吸。雨在低语，诉说着没有人听懂的语言。它滴落，因为孤独而啜泣，然后被城市的喧嚣撞碎，什么也没有剩下。

“夜神，其实我是知道的。”

秋本停下脚步，夜神月侧头看着她。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她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像是打开最后一扇窗。风卷了进来，它既不愤怒，也不痛苦。它轻盈地散尽，在心底“啪”的一声碎裂了。

有些轻松，但又感到倏忽而过的痛楚。

“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提前知道，当它发生时，还是会让人难过。”她又继续开口，“我一直想知道，我应该怎样去挽留，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挽留。我明知道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定局，可人就是这样，即使知道结局，却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你说对吗？”

她的语气很轻柔，但是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割开长在血肉里假象，让真相鲜血淋漓。她质问自己，也质问他。一面能浮现真相的镜子，对着他也对着自己，让他们都看清镜子里自己同样落魄的倒影。

夜神月的喉头颤动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

“是。”

他抬起头，头顶黑压压一片，像是礁石堆积的海岸。脚下是云，是被风卷碎的残影，如同破絮一般滞留。云上还是云，阴郁的灰色笼罩整个天空。周围没有一点风，他站在雪原中央，头顶的雪下面潜伏着冰，它们并不透明，隐约可以看到扭曲的土壤颗粒。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黑色山峰，和黑色的礁石连接在一起，变成一道清晰的界限。

绵绸的雨突然变得猛烈起来，骤雨与雷电交织，在头顶轰隆作响，骤亮的电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刚烈的雨愤怒地拍打玻璃。它想要击碎一切，却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溶解成一道又一道曲折的纹路。

沉重的手臂垂落在地上，阴冷钻入骨头的缝隙。它无声无息地侵入，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于是牙齿开始不停地打颤，睫毛上似乎也结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