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KIRA吗，L。”

“你是KIRA吗，夜神月。”

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功能，默契地低头翻阅手中的材料，他们津津有味的阅读，像是上面写满了他们所追寻已久的真相。可惜姿态又过于做作，有一种不伦不类的尴尬。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松田最后离开的时候，门缝中的L和夜神月仍保持着对峙的姿态，像是随时都会爆发一场剧烈的争执。但是他们只是沉默，于是膨胀的能量被强行压缩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现场。

“相泽先生，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过于剑拔弩张了吗？”

“……可能是月在对自己被限制人身自由而耿耿于怀吧。”

“说的也是，之前监控的事情已经惹得月很不快了。女朋友被杀害，还被当作KIRA限制人身自由……”

但这些终究只是他们的猜测，对于夜神月和L，其他人始终难以真正揣测清楚他们的意图。他们与普通人之间永远隔着一道门，表象的门。另一侧是谁都无法踏入的领域，他们都是门外游荡的人。

第三十六章

“你是不是可以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

厚重的木门关闭，隔绝了门外所有的声音。房间里剩下夜神月和L两个人面对面端坐，夜神月的问话L并没有回答，于是他继续，“让他们离开，你想说什么？”

“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幼稚，你也配合得很好，月。”

夜神月不予置否，“我除了配合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们谁配合谁这不重要。”

“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有一些疑问，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性质比较私人，我觉得不适合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L难得犹豫了一会，他单手支撑在他们之间的茶几上，身体向前探去。他靠近夜神月，然后缓缓歪着头，颈部的动作过于不自然，生硬得像是某种生锈的机械。

“你是同性恋吗，月。”

L说完似乎又感到有些不妥，“这个定义太狭隘了，不如说——同性会对你产生性吸引吗？”

夜神月没有感到任何尴尬，也不觉得L在冒犯他。他知道L在为接吻的事情感到疑惑，但是疑惑的并不只有L一个人。他同样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困惑，但他思考很久都没有得满意的答案。感情的分析不是L擅长的领域，也同样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于是索性就随它去了，只当是自己被不知名地蛊惑。

那一刻，他好奇，好奇得要命，迫切地想要去证明一种生命的存在与延续——所以他便那么做了，这并不需要理由。

“也许有。”夜神月说，“我没有过与同性交往的经历，我不能确定。”

“那你会介意吗？”

“同性恋吗，不会。”他说，“难道所谓性别本身不也是荒谬的划分吗？”

夜神月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L想。即使他努力想要将自己装作普通人的模样，在L看来，那不过是拙劣的表演，有时甚至会引得他想要发笑。夜神月可能是故意的——右手托着腮，漠然从他的瞳孔中流动，而夜神月本人几乎没有隐匿它的意思，但没有人发觉这一点。

L并没有资格去嘲讽夜神月，因为他的演技比起夜神月来说更加不堪入目。他有自知之明，干脆早早地放弃自己的演艺生涯。

“是，但是你在我面前说这些真的没关系吗？”

“我不说就你就不会怀疑我吗？更何况——L，这是你提出的问题，我只是给出了我的答案。”

“而且L，你分明知道。”夜神月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你知道这一切。”

“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夜神月笑了，像是某种温柔的倒影，“这些都是谎言的虚像，而‘它’就在那后面，那个‘它’又是谁？”

L盯着他看，黑色的眼珠上没有任何倒影。它不清澈，却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纯粹，因为那里没有半点光。

“规则，”L说，“或者说——权力。”

L的答案很坦白，夜神月听到自己的内心的渴求。那声音就像是突然狂作的风，它叫嚣着，将过去的旗帜吹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地被遗弃在地面上。

“为什么？”夜神月听见自己问。这个疑问被雪藏了很久，此刻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其实在他问出口的时候，有过一秒钟短暂的后悔，但随即他就释然了。

夜神月的问题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是L却领悟了。他在问他为什么遵守这些“规则”。所谓的“道德”和美名其曰的“正义”分明是玩弄人心的手段，而他也对此心知肚明。纵向的结构已经解体，但是“它”仍然存在。它的存在不是残喘苟延，也不是负隅顽抗。它狡猾地隐匿在所有存在的媒介中，连轮廓都透明，偶然看见它的侧影，人们只当是幻觉。它冷笑，将世人自以为是的“真相”玩弄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