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远郊小镇中一名年幼的女童懵懂地被母亲紧紧搂住，她能感受到母亲在哭泣，能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她试着安慰母亲。

“妈妈不哭，是爸爸又欺负你了吗？下次他来看我，我帮你打他！”

女子疯狂摇头，深深埋进女儿稚嫩的颈窝，她说：“爸爸去远方赚大钱了，宝宝乖，我们不等他了。”

“可是妈妈，我想他了。”

这一夜经历绝望的家庭不只有他们，随着一张张档案暴露在镜头下，许多人这才发现，他们失去联系的朋友、亲人、爱人居然在看不见的地方经受着折磨。

“伦娜迦伯爵，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狄诺拉独特的醇厚嗓音回荡在画面中，观众们悲切愤怒的情绪仿佛有了宣泄地，他们死死盯着再次出现在画面中的老人，恨不得将他撕碎。

伦娜迦伯爵明白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被刻意挑起情绪的民众不会理会一位“罪犯”苍白的解释。

他沉默着，他知道此刻他无力回天。狄诺拉步步紧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放缓声线似是感叹又似是动容，“果然贵族不把平民当人看。”

“您说是吗，莫里斯公爵。”她看向始终默不作声的旁观者。

“当然不是，”莫里斯公爵闭着眼睛似是无法承受这一幕的残忍，他语气沉重，“我没想到伦娜迦伯爵竟一直欺骗大众，他的存在是贵族的耻辱。”

这反应真和“约翰”推测得一模一样，为了自身形象，会毫不犹豫站在民众一边，推合作伙伴下地狱，狄诺拉顿感无趣。

她屈指敲击桌面，拉长语调，“您的意思是如此行径的伦娜迦伯爵应被剥夺爵位，被法律严惩是吗？”

莫里斯公爵滴水不漏，“当然，我相信女王会做出合理判决。”

“好吧，”狄诺拉调整耳机位置，不冷不淡地轻笑，“小莫里斯，你祖父说愿意被剥夺爵位。”

莫里斯公爵没有反驳她语言中的漏洞，他知道接下来会是对他的审判。

但证据呢？仅凭小莫里斯手中的那份文件？

他只需要装作不知情，可以推出去的替罪羊无数，即便小莫里斯说是从他书房中偷出来的，但他书房来往人员那么多，怎么证明他不是被陷害的呢？

他也是个受害者不是吗？

“收到！”

小莫里斯清了清嗓子，背对镜头开始在实验室四处胡乱翻找，似乎是想找出更多罪证。

“啊！”小莫里斯一声惊呼，将一份合同甩到摄像机前的实验台上，“怎么会这样！”

那是一份有着莫里斯公爵签名和家族私印的交易合同，上面表明这座实验室莫里斯公爵也参与其中。

小莫里斯全然不知自家祖父此刻对自己的杀意，他一脸沉痛，哽咽着念出台词，“我没想到这竟然会是真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当时在祖父书房里看到这份文件，我还以为是有人想陷害祖父，便特意将它偷拿出来，但是，没想到！”

他仿佛已经情绪崩溃，无助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双肩颤抖。

始终避开镜头的流浪汉面无表情，上前接过文件，翻开移到镜头下。

文字密密麻麻，一时间观众无法提取重要信息，这时小莫里斯带着哭腔的声音适时传来。

“没想到那么多年来，我们家族居然一直在向国内外的犯罪组织贩卖军火！原来是为了赚黑钱投资实验室！”

当然这是“约翰”告诉小莫里斯的说法，真实情况小莫里斯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那个人告诉过他就是因为家族贩卖的军火，爱他的父母死了，从小护着他的哥哥死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一锤定音，观众根本不理会莫里斯公爵怒称一切都是骗局，他们始终被愤怒情绪所支配只感到被公爵愚弄。

酒店下聚集的人群也已收到消息，他们愤慨，疯狂挤压面前人群，试图进入酒店亲手制裁两个愧对国家的罪人。

这个局面早在狄诺拉意料之中，她告诉摄像师把镜头继续对准两位老人和电脑，便悠然朝楼下走去。

“叮。”

狄诺拉打开手机。

【人都安排好了，好好展现魅力安抚群众吧，别忘了把口红擦掉，那比较适合你 一一无名坏人】

抹去口红，狄诺拉用力揉搓眼角，“可真会使唤人啊，小约翰。”

走出电梯，她不再是明艳典雅的大明星，此刻的她哀切悲愤，面色憔悴，坚定地站到大众面前。

她述说着自己的沉痛，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恸，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失去理智，混乱只会造成更多的悲剧。

粉丝们看着喜爱的女神眼含热泪，针对莫里斯和伦娜迦的怒意加剧，却没再推搡他人。人群中有人及时开始维持秩序，很快便露出一条过道。

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警察已经到来，他们兴奋无比，想要亲眼见证那两人被拷上手铐。

最终抵抗不住怒意滔天的群众，为避免暴动，警察默认这一要求。

两位老人在唾弃声中，蹒跚着走向警车，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来自女王的怒火，他们的家族将被彻查，荣耀不再。

另一边在狄诺拉收到邮件时，小莫里斯便已匆匆离开古堡，他们刚出大门不远，巨响突起，地面震荡，瞬间古堡火光冲天，他们和屏幕外观众同时见证着这一刻的悲壮和绚烂。

他呆愣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选择沉默，沉浸在思绪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流浪汉们已悄然离去。

同样见证着这一幕，伦娜迦悲痛欲绝，手颤抖着伸向屏幕，却最终无力垂下，他知道是他毁了家族的荣耀。

后面发生的一切他仿佛无知无觉，即便被拷上手铐也毫无挣扎。

混乱渐渐平息，小莫里斯的跑车一路飞驰，直到来到“约翰”住处周围，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打开手机按下一串不久前邮件过来的号码，此刻他只想听见“约翰”的声音。

那道温柔清亮足以照亮他人生的声音，他早已将与“约翰”相遇时他所说的第一句话铭记于心。

【嗨，晚上好呀，小流浪汉。】

“嗨，晚上好呀，小莫里斯。”

第6章 保姆

“实验室里还有人。”

“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炸了古堡！”

小莫里斯低吼道，他不明白这一刻他的动摇是因为什么，对“约翰”的失望？愤怒？

不，是对自己的冷酷感到陌生害怕。

原来即便有人死在面前他也毫不在意，原来镜头下他所有的情绪展露竟都是虚伪的表演。

他体内果然流淌着莫里斯肮脏的血液。

虽看不见表情，但降谷零依然能猜出几分此时小莫里斯的心情，“小莫里斯，别再欺骗自己了。”

“……”

降谷零从未相信在欺骗、憎恨中长大，小莫里斯本性会是表面那般纯粹，“好了，现在乖乖回我的安全屋，报酬就放在客厅保险箱里，密码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这只不过是一场双方得利，互相利用的交易罢了。落下剧幕，不必再上演那无聊庸俗的感情戏码。

小莫里斯声音低哑，“约翰，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吗？”

“呵呵，不啊，我可是相当喜欢小莫里斯呢。”

会给他带来各种有用情报的工具人，谁不喜欢呢，降谷零眼中的淡漠仿佛这样述说着。

那张娃娃脸上始终保持着甜腻温和的微笑。

琴酒冷哼，垂眸不再看这令人作恶的笑容。

“好了，”降谷零睨着琴酒，“说回正事。”

手机里小莫里斯的呼吸声陡然加重。

“拜托你拿的资料找到了吗？”

“嗯。”

“哇偶，小莫里斯真厉害，”降谷零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就知道小莫里斯一定能做到。”

“那么，把资料放到客厅桌上，小莫里斯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