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亮以后风雪更加凛冽, 气温低到能看清窗外河面结冰的过程。

王府的主要建筑都换上了琉璃窗，因司徒澈受不了炭气，地龙和火炕的灶坑都被安排在了屋外, 他抱着糖妞坐在窗前赏雪, 嘴里反复念诵着字句, 想为窗外美景赋诗一首。

司徒澈念了几句都不满意, 低头发现女儿一脸嫌弃, 他大笑着招呼黛玉,

“师姐你快看, 我们糖妞这么小就能听出好坏了, 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李易安那样的大诗人。”

黛玉正在外殿接待宫里来传话的内侍, 今年的宫宴取消, 皇上特意嘱咐两个小年轻不要抱孩子出门，万一着凉了不是玩儿的。

黛玉福身应下, 又命人预备姜糖水和干净衣服，带几位内侍下去暖和着，外头又是风又是雪的，几个倒霉蛋走这一路都快冻傻了。

听到司徒澈的声音，黛玉走进内殿，笑道, “那敢情好，爹爹娘亲都是诗词大家, 我却不擅此道, 就让闺女代替我弥补他们的遗憾好了。”

风雪一直持续到下午才停, 因北风很大, 殿阁的房顶上并未集太多雪，暂时可以不必去管。

黛玉让管事只管把连接各处的游廊清扫出来, 不影响正常通行即可，院子里的雪等暖和些了再扫不迟。

一家三口窝在家里过新年，王府各种供给一应都是全的，他们再点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厨房就能安排出丰丰富富的除夕宴。

京城各衙门和军营还有皇宫都配备有大量扫雪车，雪停的当天就把城里城外的主要街道清扫了出来，辅路和小巷就没这么容易了，没个两三天根本扫不完，外头又冷到无法站人，雪被冻硬以后就更难清理了。

除夕这天下午，宫里送来了新年赏赐，皇上还特意指派了教坊司的一个班子，给王府的除夕宴添些彩头。

黛玉命人在王府的戏楼里摆宴，请阖府官员和管事及家眷一起过年。

糖妞自出生起一直在内院待着，去林家也是由内院相通的水道过去的，她一路被抱到前院，看到独属于亲王规制的众多宫殿，才真切认识到这辈子不一样了。

父亲是亲王殿下，祖父是皇帝陛下，她变成了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天潢贵胄，凤子龙孙。

未来她还会有自己的封号和府邸，即便嫁人也能挺直腰杆不必奉承任何人，再没人敢说她寄人篱下了。

黛玉和司徒澈坐在主位，边品尝美食边欣赏歌舞，糖妞快四个月了，开始拒绝奶娘哺乳，她半靠在宝宝坐椅里，用小勺子嘬奶吃。

黛玉一直关注着女儿，糖妞的视力尚且看不清台上的舞蹈，等她觉得无聊想睡时他们就回去休息，没有两个镇山太岁在这里，这里的人还能玩儿得更尽兴些。

发现女儿眼眶泛红，大眼睛里有泪光流转，黛玉赶忙把糖妞抱在怀里，虽然想不到是哪里触动到她纤细敏感的小心灵了，及时给予安慰指定错不了。

糖妞让娘亲抱在怀里，被暖暖香香的气息包围，心中那点伤感如雪遇初阳般消散无踪。

见爹爹也转头对着自己笑，伸手帮她把额前的头发抚顺，糖妞拉着他的手，咯咯笑出声。

糖妞在除夕宴上玩儿得很开心，可惜小婴儿的体力有限，不到亥时就自动关机了。

司徒澈让臣下们继续玩乐，他和黛玉抱着女儿回后院休息去了。

回到内院，天上又有雪花飘了下来，把糖妞安置好，夫妻俩重新架起沙锅和烤架，烤牛肉鹿肉，用羊汤涮菜，边吃边闲聊，借着河岸边和庭院里的长明灯欣赏雪景。

整个新年都在下雪和扫雪中度过，老天爷算准了上一拨雪打扫干净了，就再下一场让人继续扫。

糟心的天气把人弄到没脾气，皇上难得开恩，准许官员休假到正月十六再上班，只是这样的天气又出不得门，担心突然下雪被困在哪里，只能在自己家里消遣，想办法打发时间。

其实家里可玩儿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司徒澈命人冻了冰滑梯，抱着包成大红包的女儿从上俯冲而下，父女俩玩儿得脸蛋红扑扑，连眉毛上都结了霜。

黛玉担心两个不省心的冻病了，把他们按在浴池泡了好一会儿，泡到满头大汗才准出来。

糖妞玩儿疯了，第二天就指着外头啊啊叫，还想出去玩滑梯，黛玉瞪她她就扎起小胖手比划，口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滴。

黛玉好气又好笑，只得亲自抱她去玩了几次，回屋就命人准备纸笔，画出滑梯和秋千一堆小玩具，等出了正月命工匠制作出来，糖妞再大一大正好玩儿，说不定还能再开一家玩具作坊。

正月十五以后雪总算停了，在天上堆积了半个来月的云层散去，久违的阳光下，银光素裹的京城闪闪发光，街上行人也开始慢慢多起来，到处充满小孩子嬉笑打闹的笑声。

正月十七这天忠顺亲王置了酒戏，请兄弟侄子和几位驸马过府玩乐。

黛玉送走司徒澈，又抱着女儿出门晒太阳，走出前院回娘家探望娘亲。

贾敏半个多月没看到小宝贝了，见糖妞好像又胖了一圈，她脸上笑开了花。

抱着孙女亲香了好一会儿，贾敏才对黛玉嗔道，“我这些日子天天担心你们两个小年轻照顾不好孩子，你爹又说贸然过去会让你们担心，这贼老天也不做人，路上刚好一点又下雪了，河面上也半冻不化的，我急得心里跟油煎似的。”

黛玉无奈道，“怎么会照顾不好呢，当年茂茂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那时怎么不知道担心？”

贾敏瞪了她一眼，“你们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好担心的，茂茂一个淘小子，怎么养不行，我们糖妞可娇贵得很，一眼照顾不到受了委屈可怎么是好。”

黛玉都服了，“我是她亲娘，怎么会让亲生闺女受委屈，你要是有闲心没处用，不如想想惜春小两口什么时候到，他们也该从金陵出发了，不知这一路好不好走。”

贾敏所有心思都在外孙女身上，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她哎哟一声，急道，

“今年的雪都集中到正月里下了，也不知山东那边的官道清出来了没有，要是错过了会试可如何是好？”

黛玉安慰道，“娘亲别急，朝中大人们会考虑到风雪阻路的问题，建议皇上将春闱时间延后的，我是担心他们被困在哪里，万一受寒生病可就糟了。”

贾敏沉吟道，“要不派人迎一迎吧，从金陵进京的大路就那一条，应该不会走岔才是。”

黛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去就让夏长史安排人手，娘亲再跟爹爹商量一下，寻个书院先生的名额，这次要是没中，就让四妹夫在京里教书等后年再考，可别大冬天的两边折腾了。”

贾敏笑道，“好主意，提前安排好的东西大多都用不上，冲喜就是这么来的，我们先把后路预备好了，段小哥今年指定就中了。”

糖妞想到前世孤僻清冷的小妹妹，她一早就看出四妹妹存了出家的心思，没想到今生宁国府一早被抄了，她反倒能在父亲身边长大，还找到了不错的婆家。

黛玉以为司徒澈再早也要申时以后才回来，没想到才吃了中饭，刚把糖妞哄睡，他就从王伯家回来了，听说妻女都在林家这边，他也跟着过来。

看到司徒澈的表情，黛玉就知道麻烦事又来了，贾敏也发现女婿笑容不大自然，便询问发生了何事。

司徒澈挥手让屋里的人退下，接过茂茂递过来的手炉，才叹道，“东陵亲王府兄弟阋墙，闹出人命了。”

黛玉三人同时抽气，难以置信道，“二公子不是被罚了么？听说伤得极重，至今也不能下床，这样还不能消气么？”

司徒澈摇头，苦笑道，“三公子打小霸道惯了，哪是肯吃亏的主儿，况且二公子把他最不愿示人的隐秘揭开了，他恨不得把所有知道他不能生育的人都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