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没有波动的声音传进了你们的耳中。

“不过我先声明，进入其他人的意识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

“更不要说进行意识接触并把人唤醒了。”

“当然，我是支持任何愿意这么做的人的。”

毕竟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取得更多的数据。

至于谁去……

“我去。”

没等人们的视线落到你身上，你就主动向前走了一步。

再怎么说他也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你觉得你有义务肩负起这个责任。

只是……

不会为何, 你总觉得在你站出来的一瞬间, 卡芙卡的笑容仿佛变深了一些。

就仿佛那一瞬间，达成了什么目的。

……是错觉么？

*

你原本以为跟其他人的意识接触会是多么困难复杂的工作。

没想到只要躺在仪器里, 就完成了准备工作。

你按照卡芙卡所说的, 在一片黑暗中行走了许久，然后在意识到‘出口’的一瞬间冲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 是无穷无尽的血色。

天与地在这血色中失去了边界。

地上开满了血色的花, 仔细看就会发现, 灿烂盛放的花从下，是支离破碎的剑的碎片。

无数碎片叠在一起。

……就好像一个个鼓起的坟包。

遥远遥远的地方，似乎能看到一颗树。

肆意张扬的树，带着本不应属于植物的妖异和活性。

让你觉得‘它’仿佛是活过来了，随时都可能动起来。

你靠近了它，就发现树根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被蹭蹭树根包裹着的……人形。

那棵树下有人。

不，应该说，那棵树的树根贯穿了那个人，就像是将他当成养料吸收一般。

你焦急的想要靠近，想要知道刃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刃。

只是没等你跑近，就被一双手挡住眼睛搂住腰带了回来。

……只是隐约感觉，在被挡住视线的那一瞬间。

你看到了一缕耀眼的银发。

明明沾染了草叶枯枝，明明被泥土纠缠。

可你仍然觉得它十分美丽。

你被拽离了那里。

连带着血色的世界也从你的视野里迅速抽离。

你来到了金人巷……

不，是一处跟金人巷很相似的地方。

到处都是仙舟联盟风格的房屋和造物，只是他们都有着奇怪的边缘，就好像许许多多的东西重叠碰撞到了一起。

道路没有尽头，房子被人生生扭成折角的形状。

来往的人也都像是被黑色的笔涂去了脸。

像是信号出了问题不断掉帧的视频一样演出着各自的行动。

只有你是如此真实……也不那么真实。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此时的装扮，你穿着一身仙舟风格的服饰，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

左手无名指处，还带着一个戒指。

没有广告里的鸽子蛋，也没有照光布灵布灵的效果。

就是一枚精致素雅的戒指，但这个戒指带的位置，就足以透露出超多信息了。

没等你从‘我这就成人|妻了？’的冲击中走出来。

一个人就叫住了你。

尽管他的声线听起来很冷淡，可你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喜悦。

你转过身，就看到了刃正站在你的背后。

……那是刃。

却也并不完全是刃。

一定要形容的话，你觉得应该说那是一个有着刃的外表的‘另外一个存在’。

毕竟你记忆中的刃，并不会有这样温和的眼神，和平和的气息。

面前的这个人也冷淡寡言，却没有刃身上那难以描述的让人窒息的绝望。

甚至。

你看向温和的帮你提着袋子的‘刃’。

你甚至觉得，他好像还挺幸福的。

哪怕是帮‘你’提东西这样的小事，他都做的很愉快。

你们好像聊了些什么。

但不管是他说的话还是你说的话，在你耳中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听不真切。

接着你看到周围的一切开始融化。

男人拎着袋子站在路中间，无措的四处张望。

“我在这里。”

你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告诉他你就在这里。

可他却像是看不到一般仓皇无措的四处奔走寻找着‘你’的身影。

直至最后双手捂脸，崩溃的跪倒在地。

男人的身影也跟周围的景色一起融化。

你再次来到了新的场景。

看得出这是位于郊外的地方。

可以看的到周围的石头树木什么的。

但更远的地方，只剩下了扭曲的黑暗。

让人觉得不能靠近，也无法靠近。

你双手空空，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一个……捕虫网（大概）就被男人塞到了你的手里。

接着，不知从哪儿出来了大量的蓝色蝴蝶。

你稀里糊涂的就被男人带着开始捕蝴蝶。

蓝色的粉末不断落入你们带来的容器中，身边的‘刃’身上也再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喜悦。

他比比划划的跟你说了很多。

只是你全然听不见，只能猜测他大概在说这些蝴蝶的事情。

……接着，旧事重演。

男人再次找不到你了。

你看着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仓皇的寻找着‘你’的踪影。

蓝色的蝴蝶连成瀑布他却没有心思去看。

就连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磷粉也都被他掀翻。

带着漂亮荧光的磷粉落入泥土，蓝色的荧光逐渐熄灭，被泥土吞没。

可他还在找。

不管跌倒多少次都会爬起来，不管走了多久都没有停歇。

就像故事里哪怕耗尽生命也要寻找归宿的鸟儿。

一直到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跪在地上，你看着他颤抖着捧起了一个人形。

因为你们之间的距离，你并不能清晰的看到那个‘人’的脸。

但男人身上传来的悲恸和绝望，却像是潮水一般涌向了你。

男人在痛苦和绝望中再次被黑暗吞没。

接着是第三个画面。

这次是在一个类似工作室似的地方，到处可以看到工具。

你看着男人用心的工作，然后让你背过身去，用什么东西拨动了你的头发。

你才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一切就再重蹈覆辙。

第四次是在餐馆。

第五次……

第六次……

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对男人来说无比绝望的结局。

他或者仓皇失措的寻找着你的身影。

或者抱着看不清容貌的身躯悲恸的颤抖——发不出一点声音，流不出一滴眼泪。

就好像他的声音他的泪水还有他的温度，都已经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消失殆尽。

你开始意识到。

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可能就是他曾经的经历——那个男人的意识，就一次次的被这样的绝望璀璨折磨。

你感受着男人一次又一次的绝望，终于忍不住大喊：

“够了！”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现在都停下来！”

也许是你的声音太过尖锐。

正在融化的世界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接着，你看到地上红黑色的液体沸腾了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向你走来。

你看着‘她’一步步脱离黑泥，逐渐露出‘人’的样貌。

如果不是那怪异的肤色和人类无论如何也裂不出来的嘴部弧线，你真的会觉得那就是一个‘人’。

【凭什么呢】

你看着那个人的脸在一阵扭曲之后，形成了一个熟悉的模样——一个你每天在镜子里都会看见的样貌。

你看到黑泥再次涌动，然后，刃从中浮现出来。

男人的四肢全被黑泥缠绕，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

或者说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这种情绪了。

那黑泥组成的‘你’走到男人身边，抱住了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怪异且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