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望三尺(3)

作者:石斧君 阅读记录

“对不起了。” 她对这几个字鞠了一躬,终于狠下心,将手放在了最上面的字上。她顺势抬起头,定睛一看——黑板正上方赫然是八个笔锋遒劲的大字: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绕过樱花树,理惠尚回味着那字的气势,就看到一个穿着深棕色背带裤,戴灰色贝雷帽,齐发帘的女孩站在一个及腰的浅粉色大行李箱旁边。她气喘吁吁地指着天空破口大骂:“该死的破结界,凭什么不让出租车上来。”

女孩口中的结界是一层笼罩在学校外的,看不见的防护罩,可以隔绝诅咒和未经允许入内的咒术师。当然,普通人要是进了学校,若无人指引,只能陷入鬼打墙的困境中,在同一条路上来来回回行走,找不到出口。而至于没有通行证的车辆,一进高专地界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故障,小到抛锚,大到翻车。若不搭辅助监督的车上来,只能自己一步一步沿石阶往上爬了。

“你。对,那个男生,你过来一下。” 理惠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任劳任怨地把箱子搬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你是新人?” 女孩问。

“是。” 理惠又重复了一遍名字。

“等一下,你叫理惠。” 女孩眯起了眼睛。

“是的,我是这个名字。” 理惠说出了刚才没来得及说的话,“抱歉,我想可能有什么误会。事实上,我是女生。”

“女生!” 女孩眯起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当机立断,她朝理惠鞠躬道歉。理惠连说没关系,就听女孩让她在门口等一下。从那一闪而过的房门缝隙里,理惠隐约看到团成一坨的被子,以及散落一地的衣服拖鞋。片刻功夫,女孩重新探出头,把一对呲牙咧嘴,看上去不太聪明的狮子彩陶,塞给理惠:“冲绳土特产。风狮爷,辟邪专用。” 说完,她就砰地把门关了回去。理惠和这一黑一粉两只狮子大眼瞪着小眼,抬头看到紧闭门扉上挂着个牌子:闲人勿扰。

她刚要掉头回去,门就重新打开。女孩换了一身宽松衣服,问她:“进来吃点心吗?”

仅仅是十几秒,屋子就变得空旷整洁。理惠从有些变形的衣柜门上收回目光,接过女孩从机场买的奶油饼干。女孩在她面前跪坐着下来,她身后的床头上正贴着一幅金发美少年的海报。如果理惠没有认错,这正是《银河英雄传说》里的少年皇帝莱因哈特。

女孩咯吱咯吱嚼着饼干,告诉理惠她的名字叫庵歌姬,现年二年级,刚从冲绳旅游归来。

“你爸妈都是普通人?” 她问。

说实话,理惠对自己的爸妈没有什么太深切的印象。她刚出生不久,全球的油价就翻了一翻。当然,一个婴儿的降生与石油危机之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她只是和所有遭遇红灯的司机一样,在起步的时候就赶上了世界的混乱。她的父亲,一个兢兢业业的保险推销员,在她七岁生日过后不久就从破产公司的楼顶一跃而下,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趴在地上,再不能站起。而等丈夫死后,森下理惠的母亲才发现,这个男人把家里的大部分钱财乃至给理惠储备的上学资金都拿去买了股票。

从八岁到十五岁,理惠和乡下务农的祖父祖母住在一起。母亲在父亲死后不久就改嫁了,每个月会按时寄钱,半年会打一次电话,问一些诸如“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听话?”“爷爷奶奶身体还健康吗?”之类老生常谈的话题。不过理惠还是会在“电话日”的时候守在电话旁,等着说出那句:“我很好,妈妈放心。” 在她大概十岁左右,母亲在电话里说她有了新的小孩。不知为什么,理惠既不感到难过,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那之后又过了半年,母亲就没再打电话来了,大概已经全身心投入到新的生活了。

她点头:“嗯,我爸妈不是术师。”

“难怪,我说怎么没听过森下这个姓。” 歌姬思忖片刻,双手重重在茶几上一拍,神情凝重地对理惠说:“听着森下,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将要和最恐怖的人在一起度过生命中最恐怖的三年。尤其是那个叫五条悟的家伙,为了你的心理健康,离他远点。”

“为什么?”

“因为你会发现,在他面前,你什么都不是。哦,还要加上一个夏油。” 歌姬翻了个白眼,“你还不知道吧,他们现在一个是一级,一个是准一级。”

咒术师的评级从低到高,依次是三级丶二级丶准一级丶一级。一级往上就是特级,而现在全日本唯一的特级是一名叫九十九由基的女咒术师。

“学姐现在是几级?”

“二级。” 歌姬一拳砸上桌面,从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吼,可见这个级数与她有深仇大恨。

“那我就是没有级。比起我,学姐你相当了不起了。”

“谁要和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菜鸟比。” 歌姬撇撇嘴,“话说你的术式是什么?”

理惠想起诹访先生的嘱托。

“我没有术式。” 她说。

“没有!” 歌姬难以置信地喊了起来,“那你怎么袯除诅咒。”

“我会画符。” 为了证明自己此言不虚,理惠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用橡皮筋绑着的空白符纸。

“现在谁还用这个土老办法。” 歌姬揉着额角,叹了口气,“好好加油吧,新人。别轻易死了。”

“嗯,我会努力的。” 理惠认真地说。

“真有干劲啊。” 歌姬啪地打开一罐桃子汽水,推给理惠,又从破破烂烂的纸箱里拿出一罐葡萄的给自己打开。她皱着眉头啜饮了一口,长长哈了口气,好像喝的不是汽水,是上好的葡萄酒。她指着理惠的眉心,一字一顿说:“新人你记住了,做咒术师就要做好必死的觉悟。如果你不够强,真到了那一刻,没人能救的了你。咒术师没有同伴,只有自己。”

“可是没有同伴,死了就没人记得了吧。”

“哇,你不要老说死啊死啊的。”

“啊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

“死的那副惨样子干嘛要让人记住,多丢脸。万一不小心死在一个低级诅咒手上,事后肯定要被人笑话死的啦。”

“同伴的话,应该不会嘲笑的吧……”

“那痛哭流涕也很没意思啊。” 歌姬搓着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一脸厌恶地说,“要是有人抱着我的墓碑干嚎,歌姬你怎么死的那么惨,我绝对是要活过来揍死那家伙的。” 她手肘戳在桌上,食指指向理惠,目光咄咄:“所以,新人,你要是死了,我既不会笑也不会哭,绝对第二天把你忘干净。明白吗?”

“我明白了。” 理惠抱着汽水点头应是。

“是明白了,前辈。”

“哦,好。我明白了,前辈。” 听了这话,歌姬露出一副暗爽的表情,嘴里嘀咕着:“这才是当前辈的感觉啊。” 见理惠盯着她,她赶紧清了清嗓子,拿起罐子与她一碰,正色道:“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啊。”

窗外的樱花开得无比绚烂,宛如清晨淡粉色的朝霞。在春风的吹拂下,树枝间仿佛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再仔细一听,原来是花瓣和花瓣相互摩擦发出的悦耳的声响。理惠喝着甜甜的桃子汽水,想起一句和歌:樱花恰似来迎云。

作者有话要说:

真理子的人设来自于吉井忍《东京八平米》中提到的两位咖啡店主

第2章 五月雷鸣

雨下了一夜,到了清晨仍不停歇,噼里啪啦敲在玻璃上甚是恼人。屋子里的闹钟响了又响,一只洁白手臂从蒙头大被中毅然探出,毫不犹豫按灭闹铃,把可怜的闹钟扔到墙角,又缩回柔软被窝。一旁的空调呜呜制着冷气,即使是在潮湿闷热季节,屋子里也凉爽宜人。

“咚咚咚——”

门被急促敲响。被子起伏一阵,翻了个身,又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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