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望三尺(34)

作者:石斧君 阅读记录

“对不起,结月。”

“傻瓜!”

身后的僧侣上前扶住御宇迦摩,把他带到旁边的休息室。长久的饥饿严重损害了他的身体。他的糖元,脂肪,肌肉都被燃烧殆尽,以维持心脏和大脑的运转。小春想要跟上去,却被主持拦了下来。他手捧一个红漆木盒,道:“我就把源信法师的遗骨托付给你了。还万望你不要辜负他生前宏愿。拜托了。” 小春看了一眼屏风之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咔嗒咔嗒,鞋跟叩击在石砖道路上。一名穿着黑色洋服,带着礼帽面纱的美丽少□□雅地行走在如织游人之间,朝那恢宏的金堂走去。她戴着口罩,只露出漆黑的眼睫和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扫洒的僧侣似有所感,纷纷抬起头,朝那少女来的方向望去,便见她的身后跟随着一个独眼的,蓝色皮肤的怪人。它的头顶上生着火山形状的凸疣,随着它的行走,周围的树木便仿佛染上了夕阳的余晖,噼里啪啦地烧燃起来。

少女身后,扮成游人的咒术师拿起了对讲机:“通知法华堂,一名诅咒师同一只火系诅咒——啊啊啊啊啊啊——” 对讲机噼啪掉落在地上,那奔跑的火人发出了长长的,痛苦的,歇斯底里的嚎叫,转瞬就扑倒在地化成了一摊灰烬。

卢舍那大佛端坐在佛殿的正中央,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喧哗与骚动,无比神圣,无比庄严。僧众聚于佛像之下,口吟经文。随着这声声梵音,透明的结界以金堂为中心,如同水波一般散开,笼罩着藏经堂丶开山堂丶二月堂丶四月堂——那没来得及跑入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便化为火苗被阻隔在结界之外。

听到僧人的汇报,小春垂下手,背对着那扇屏风。她心道,就算现在出去,必然会被半路劫杀。既然对方的目的是狱门疆,倒不如——她看着那个红漆木盒,露出了微笑。

“法师,我去了。” 她说。

少女微笑着,将纤纤的五指轻柔地放在了结界壁上。下一刻,狂风卷去她精致的礼帽,她长长的秀发散落而下,如同美丽的丝绸一般飞扬飘舞。两团淡金色的裂纹自她掌下生长而出,如蜘蛛网一般覆盖了这层美丽透明的薄膜。

“东大寺结界已破,速去。” 听到脑海中天元的声音,刚落地关西机场的夏油当机立断把行李箱甩给野田,朝外狂奔。

“那就比比谁先到吧,杰。” 五条悟扶上墨镜,跨入了通向京都校的界门。他的右手提着一个银白的保险箱,浓郁的阴黑气息正从中逸散而出,如同毒蛇一般盘绕在无下限周围,试图钻入这屏障。

作者有话要说:

飞机上的小插曲和野田的经历来自于《横道世之介》中主人公世之介在外祖母去世后的反应

第12章 二月冰裂

“要烧吗?” 身后的咒灵询问道。

千代子亭亭立在金堂的台阶之下,目光穿过严阵以待的僧众,投向殿中的铜佛。梵唱仍在继续,新的结界正在缓缓凝结,包裹住大佛殿的木门丶出檐丶斗拱丶覆瓦。这层结界由天元发明,可以抵御诅咒的力量,故而自富士山中苏醒的咒灵漏瑚无法烧透这层防护膜,进而引燃恢宏的殿宇,用烈火淹没大佛的头颅。而在千代子眼中,这层结界脆弱得如同孩童吹出来的气泡。她对破解的法门了如指掌,正如她对天元的了解一样——

天平胜宝七年的二月,一队僧侣穿过平城京的城门,徒步朝东大寺走去。队伍末尾的是一个穿着破烂灰色麻布衣服,赤足踩着一双破烂草鞋,一瘸一拐的年轻僧人。因为长久的干渴,他的嘴唇已经皲裂起皮,面颊也被冷风刮得粗糙不堪。不过即使容色疲惫,他的双眼还是干净且虔诚的。像他这样的僧侣比比皆是,都是从全国各处赶来,去东大寺聆听传灯大法师,唐国大明寺方丈的教诲。就在几日前,在经历过狂风巨浪与长途跋涉后,传灯法师一行终于抵达了奈良城,被安宿王迎请入东大寺居住。

同行的僧人中有的因为严寒而冻死道途,有的则遭遇劫掠,不幸死在了盗匪的刀下,也有的半路患了时疫,病死了。原本三十人的队伍,到现在只剩下了七人。他们汇入人流,从南大门进入,沿着中轴线两侧道路无声而安静地行走入大佛殿,一行一行朝着举国之力打造而成的铜身卢舍那大佛参拜,随后进入到大殿后的讲堂之中。

距离木台最近的是身着金红袈裟,德高望重的住持长老,随后是锦衣华服的公卿贵族,再就是东大寺修行的僧众……青年人被安排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令他难以看清法师的面貌。他只能望见一个遥远且模糊的身形,一如无数次在他梦境中出现的佛陀的幻影。

鸦雀无声的讲堂中,他隐约听到了法师沙哑的嗓音。老人的语调温厚而且柔和,不疾不徐,如同春日的落雨。他的身旁是遣唐僧人业行。法师每说一句,便由业行转译成官话,宏布给台下众人。鉴真所讲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世称《华严》,意指无限庄美广大的净土佛国。

穿过无数头颅和脊背,声音传到耳中时已经变得极为微渺了。而脑海中母亲病时的呓语,她周围盘旋的不详的暗影,还有这些暗影吞吃人肉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则变得越发清晰。青年人看着身旁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的布帘,以及变化着形状的光影,陷入了思考。几分钟后,他站起身,朝木台上的僧人遥行一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请留步。” 大佛殿外,一个僧人叫住了他。他皮肤黝黑,两颊消瘦,浓粗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明亮清正。青年看他衣着干净,仪态不俗,猜出此人身份必然不凡,便恭敬道:“不知法师唤我是为何事。”

“请问这位朋友因何故离开?”

“望您原谅我的无礼。我之所以离开,并不是因为轻视传灯法师的法义与言辞。只是我资质愚鲁,无法参透其中奥妙,以法师之言解答我的疑惑。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席位让给可渡之人。”

僧人沉思片刻,问道:“敢问疑惑为何?”

青年答道:“在小僧的家乡,有一种形貌奇异的妖鬼,啖人肉,饮人血,但在寻常人眼里,这种妖鬼乃是无形无色之存在,难以看见,更无论防范。所以小僧此来,便是寻求破解的法门。小僧想知,这妖鬼从何而来,又如何而消,若是不能消解,寻常人又该如何抵御。法师台上所讲是修行修身的法门,而小僧以为,个人的超脱并不能解他人的疾苦。即便人人都能身处火海而无感,这火海的存在却并不会消失。所以小僧想继续踏上寻求的道路,直到找出扑灭火海的办法。”

“朋友,不必急切。如果我所想不错,你说的妖鬼正是诞生于这火海之中。众生身处苦难,心中便滋生各种心魔欲孽。这无形之鬼,便是有形的心魔。而若要抵御这心魔,向内有修行之法,向外有济世之道。若是朋友愿意稍候,晚上我愿请朋友一道去与法师详谈会晤。”

青年愣了一下,连忙行礼道:“有劳法师。不知法师名讳。”

“我名普照,朋友你呢?”

无数次的轮回重生已经让千代子忘记了那个久远的,由一个老僧赐予她的法名。但她记得,由于僧人普照的引荐,她留在了东大寺,跟随传灯大师修习袯济苦难的方法。僧人普照跟随传灯法师多年,对心法早有领悟。基于此心法,他发明了结界之术,又称御魔结界。普照认为,妖鬼的存在是心魔的具化。只要人人都能习得此术,便能结金刚不坏屏障,抵御心魔的侵害。后来在传灯法师的提议下,普照等人同样被授以传灯法师之名号,带领僧团到全国各处宣讲法义。

在有些地方,他们收到热情的款待,城主与富商献上珍宝与财帛,又被普照分配给穷苦之人。人们来聆听僧人普照的宣讲,有的人加入了僧团,又有的人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色,不过更多的是茫然,麻木,无所谓的表情。僧团所在的地方干净无比,而外面的妖鬼仍然源源不断地滋生。有的人选择留下,有的人随着僧团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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