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巫族世世代代禁止使用的咒术，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怎麽可以让那群该死的人鱼就此高枕无忧，安然享乐呢？

禁术就禁术，天谴就天谴吧，情况已经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有仇必报，如果真的有报应这种东西，该承担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逃避。巫族作为海洋忠诚的追随者，对於海洋给予的所有恩惠或者惩罚，都欣然接受。做错了就会有惩罚，他们不逃不避，但是这一切都是在他们逆转了时间之後的事情了。

是的，逆转时间——这种违背了自然定律的事情，就是他们这种自诩虔诚的信徒做出来的事情。不论从哪个方面看来，都显得讽刺而不真实。

海洋深处，一处断谷，遮天蔽日，残破无生，看起来荒芜又潦倒，连海草不生几根。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莉莉安算是慢的了。在这片宽阔而毫无生机的地方，已经聚集了许多巫族。触手翩跹，几乎全是原本的模样，容貌各异，但全都是本族残存的战斗力了，也是这一场赌局的参与者。

一群疯子。

会相信这种从未实现过的、只存在於神话传说之中的玩笑，还把自己的未来和性命毫不犹豫丢进去的，都是疯子。

“真是姗姗来迟啊。”一个女人，一个身材枯瘦、脸颊凹陷的女人走上前来。她与在场其他任何人都不同，别人都是张牙舞爪的；而她，拄着一根破破烂烂、随手削成的拐杖，仅剩的唯一一条触手落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地朝着众人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虽然稍显狼狈，但也不算太过艰难，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帮助。

维吉尼亚，曾经闻名海底的一位美人巫师，听说曾经惹得几方霸主将领倾心求娶的、惊才绝艳的女子，现在变成了这幅风中残烛的模样。

她受困战败，却没办法得一个善终，活生生在她还意识清醒的时候，硬是砍下了全部的触手，就算巫族本身就有自我治愈的能力，但是看她现在所有的触手都没有恢复的迹象......那群人鱼下手太狠，丝毫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在海底一直有一个传言，说是巫族的触手能驱邪避害，带来好运，或者包治百病。所以，维吉尼亚的其他七条触手，全都被恭恭敬敬地安置在那群贵族人鱼的府邸之中，当做战功，当做观赏，当做炫耀。

他们就是抱着维持触手最好状态的心情，所以一不杀她，二不打昏，在她的意识和大脑非常清楚的时候，硬生生把那种分肢的痛楚刻进了脑海最深处，永世难忘。

没人知道她用了什麽手段保下最後一条触手，也没人知道维吉尼亚是怎麽活下来。但是维吉尼亚，作为一个曾经和亚伯王、妖女任塞齐名的另一位大能，经历过这一回，性情偏执古怪了，也愈发深不可测了。

聚集之地，说是所有人，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数十个。

当初偌大一个族群，现在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实在是破败得让人心惊。他们身为巫族其中的一员，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麽。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命、自己的血、自己的一切和信仰，去改变现状。逆转时间，把那无辜惨死、遭遇屠杀的族人，全部救回来。

那个所谓的禁术，多年未用，又尘封许久，现在其实只剩下残卷了。而且他们从来都没见它成功过——就算真的成功了，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实在为自然所不容。但是就像之前所说的，只要能把巫族那些死去的人拯救回来。以十人之命，换成百上千的人，值了。

启用那个从未动用的禁术，光靠他们着残存的族群的不够的。所以当初定下了约定，竭尽全力在世界各地搜刮魔法，然後在约定的时间回来，倾注自己毕生的心血，注入这个禁术当中。

这是他们现在，最後最後最後的希望和挣紮了。

身死，早已不足为惧。

“来吧，大家把找到的东西都拿出来，”维吉尼亚上前，即使现在变成了这幅悲惨的模样，声音撕裂般的难听刺耳，容貌大变，干枯地丑陋着，她也依旧是他们巫族曾经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先贤。在现存的巫族之中，担当着第一把手的地位，“现在该是看看赌局结果的时候了。”

悉悉索索，大家各自从身後拿出这一段日子以来，从世界各地找来的物件。丁玲哐当，一下子竟然也堆成了小山一样高，这是他们全部的决心。

莉莉安上前一步，也把自己这段日子所有的东西都放了上去——指南针，魔法书，时间宝石。

当那一抹漂亮清透的绿光溢出的一瞬间，就连维吉尼亚也不由得笑了，“不愧是任塞的小徒弟，不错。”

莉莉安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她这句话。恭敬地俯身之後，抬起眼来，“维吉尼亚，我有话要说。”

非常礼貌地表达着自己所要，虽然不是在征求维吉尼亚的同意，但是这种尊重也还是必须的。

“你说。”

“大家也该知道，我们这一次不一定能成功，”得到应允，莉莉安转而面对众人，“成就是百分之百，败就是零，没有居中的结果可以选择。”

“所以呢？”维吉尼亚看向莉莉安，“别说你後悔了，那我会把你的皮扒下来，把你的血用在阵法上，肯定会很有效。”

“前辈，我的意思是，”面对维吉尼亚阴森狠辣的目光，莉莉安面不改色，目光淡淡地看回去，“如果我们失败了，那麽人鱼不就躲过了一劫？不如趁着时间还没有倒转，有备无患，我们先杀入皇城。至少，先把那群皇亲贵族宰了——”

提及滔天的仇恨，就算是淡定从容的莉莉安，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微微咬牙，眼底闪着喷薄欲出的火光。

“我觉得可行，”一个男性巫师上前，“要是我们真的死在了这里，那群人鱼不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们整个巫族最後的血脉都断在了这个鬼地方。有仇报仇，他们造下的孽，没道理让以前的自己代为偿还。”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也上前来了，看起来还是几岁孩童的外貌，真实年龄也不会大到哪里去。现在还牵着另外一位巫师的手，声音还带着奶气，但是眼中已经显露出了与年纪不同的阴沉和稳重，“我也觉得，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第122章 122 .血洗皇城

“不论是现在, 还是不久以後的将来。”莉莉安接过话头，目光转向维吉尼亚, “你觉得呢？”

维吉尼亚看了一圈，最终竟然是笑了起来。笑声难听刺耳，那双眼睛却是与她现在样貌极为不符的清透夺目, 光是看着那眼眸，都可以想象在没有发生这些破事之前, 她是怎样的清丽动人、矜贵淡雅。

单说气质，任塞是妖女, 维吉尼亚便是神女。但是现在，一人身死, 一人破败, 实在是让人唏嘘。

“早知道你们存了这样的心思，”维吉尼亚从身後掏出一个布袋，一下子扔在了石台上, 翻滚一下，露出了其中鲜红欲滴、还保持着些许活力的心脏。一如之前她活生生被砍下触手一般，这些心脏也是她一个一个亲手掏出来的, 维吉尼亚面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那张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我就约你们一起去了, 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那些人鱼以为，她这个传说中最强女巫的触手，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吗？就算你把它嵌在墙壁里面, 挂在墙上，封在壁橱之中，它们也还是会听从她的号令啊，一群蠢货。

莉莉安提出的这个建议，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以看出他们这个种族的共性吧。但是没办法，谁让那群人鱼惹了这群连命都不要的疯子呢？

没有提前预告，没有任何兆头，就在那些皇家贵族还悠闲自在地过着自己小日子的时候，杀机就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