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笔一扔，整个人放松下来就要往後面靠，却不想这椅子本来就是没有靠背的，身影一晃，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莉莉安眼疾手快地扒拉住桌子边沿，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斯塔克和银森对视一眼，佯装无事地收回了手，“我现在明白脑容量压缩是什麽情况了。”

好像刚才那威胁的嚣张气焰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现在听到斯塔克的调侃，莉莉安一个无语的眼神瞥过去，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存在感。似乎瞬间开启了省电模式，莉莉安疲惫又懒散地拖着身体就抱着那堆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朝着她特有的角落缓慢挪动着，随意摆摆手，“我太累了，你们自便吧。”

银森非常自觉又习惯性地递给她一杯满满的水，面上带着些许不赞同，“你这几天又没有休息吗？”

莉莉安接过水，“......现在就要休息了。”

双眼失神，显然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种状态之下，他说什麽她都只是表面上应着，实际上脑子已经开启了无限屏蔽模式，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银森微微一哽，却无法，“真是的，每次说的都不听。”

“也吃点东西吧，光喝水可不会饱。”斯塔克随手拿起一个面包，招呼莉莉安一声便扔了过去。

这人即使从外面看起来是脚步虚浮、反应迟钝、双眸失焦，但还是稳稳地接住。莉莉安看了一秒锺，似乎才意识到她手上的东西是个面包，眼神虚晃地看向斯塔克所在的位置，“这个房间的食物配额只有两人份，把吃的给我没关系吗？”

“啊，没关系，这种东西多得是，”斯塔克卷起袖子，已经重新站到了焊台面前，“但是，我可没办法保证提供一个绝对安静的睡眠环境。”

扬了扬手上的工具，斯塔克意思明显。

简单的话语莉莉安都要多理解几秒锺，半晌才缓缓道，“没关系的，我睡着几乎就是睡死，你们随意就好。”

“要不到床上去躺着吧，现在可以借你一下。”斯塔克觉得自己这是体贴，她还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整天缩在一个阴冷潮湿的角落算什麽事，长不高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回答他的只有她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晚安。”

即使这里不见天日，但是按照常理，现在是白天没得跑了。

斯塔克高高地挑起了眉头，知道了她的拒绝，却顺便将错就错，“晚安，小家夥。”

一旁的银森见此，想起了不久前他和莉莉安私下的交谈，忍不住失笑，“她的年纪是不大，但是......上次她和我说，按照成为俘虏的资历，我是老大，她排名第二，你才是最小的那一个。说是‘新人’，她是这麽形容你的。”

斯塔克眼角一抽，“哈？？？”

托尼的反应与他所想无二，银森缓缓笑开，眼角的鱼尾纹都藏不住了，“在某种程度上，她还是一个很注重辈分的好孩子呢。”

“......这有什麽值得骄傲的吗？”斯塔克无言。

“实际上没有，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又还挺开心的，”银森面容满面，站起身来也开始准备工作了，不住地调侃道，“等到出去之後，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谈资，我曾经是托尼·斯塔克的老大。”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

“那就——”斯塔克扬起嘴角，眼底带着光亮，“赶紧出去吧。”

外面叮叮当当的各种响声，还有焊铁发出的轻微亮光，甚至时不时还闪耀出一种怪异的蓝光，总之就是没有哪一瞬间是消停的。其实除去必要的工程动静之外，斯塔克和银森还是十分默契地在其他方面，尽量地压低声响。但是正如莉莉安所说的，她一旦睡着了，就相当於睡死。身体机能完全进入休眠状态，连最基础的被打扰都感觉不到，可见真的是身体达到了某种临界值。

半夜她也醒过一次，出来走了一圈发现天根本就还没亮，又重新飘回原来的位置，拉上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小毯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斯塔克很早地就起床了。

不是生物锺的自然醒，在这样紧张的氛围和糟糕的生活环境，能安然入睡才有鬼。

这边银森已经在做早餐了，努力用仅有的食材做出可以下口的东西，这大概是山洞里面唯一的烟火气了。

只是当斯塔克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明亮的眼底溢出些许水色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桌面上，忽然止住了动作。

杂乱的、堆积满了各种机械零件的桌上，压着一张写满了东西的纸张，他很确定这不是他放的东西，斯塔克微微皱眉，收敛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银森，昨天晚上有人进来过吗？”

角落之中，那个缩的小小的身影，似乎被他们的交谈声打扰到一样。莉莉安眼珠动了动，抬手扯着不知道什麽时候披在身上的外衣，换了个方向又睡了过去。

斯塔克看着那张薄薄的纸，轻轻挑起，“好吧，至少可以确定这里面藏不了什麽暗器。”

纸张上面描绘的所有细节和文字清晰地倒映在他眼中，斯塔克倏忽间变了神色。银森擦干净手走了过来，斯塔克把纸张展示在他面前，表情还有些呆愣，“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海螺姑娘？”

银森定眼一看，连眼镜都吓得下滑了几寸。

这是一张，非常完善、并且清晰的、他们所在的这个山洞的路线图，并且不仅仅是地图那麽简单，甚至具体到了每一条路径的战斗力分布，每一个区块的巡逻人数。这个山洞是不规则的，但是各种房间安置是有规律的，有两个放置武器的兵器库，呈对角线各自分布在山洞两边，还清晰地标注了监控室的位置，一般会有几个人看着......从图纸中可以看出，他们所在的房间处於洞穴深处。直通门口总共有三条路径，链接着几个不同的区块，一旦发生特殊情况，清楚地标明了各个区块在最短时间内能够聚集起来的敌方战斗力。

一条粗壮清晰的线条，直白地连接了从这个房间到外头最简短、最快速也是最合理的路线。

就是这样一份详细到堪称宝藏的地图，就这样大喇喇地放在他的桌上，随便用一个锤子压住，甚至压出了一点锈迹。

斯塔克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这是敌人对他的试探吗？

也不能啊。

哪有人做这麽智障的试探啊。

“......所以说，真的有田螺姑娘对吧？”

作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斯塔克决定要相信童话了。

银森有些无言地看向斯塔克，抬眼看向那个隐蔽的角落，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能的方向。斯塔克的假设虽然脱离现实，但是一定程度上似乎也颇为贴切，“也许真的是。”银森点头赞同他的设想。

“好，我们现在先抛开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斯塔克敏锐地认出了其中的某个部分，跟银森告诉自己的山洞布局吻合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银森沉吟片刻，觉得自己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觉得不能抛开把地图出现的原因来谈，因为如果把它交给我们的人是......”是他所想的那个人的话，那就是可信的。

可是没等银森说完，一个懒散的声音便加了进来，带着还没有彻底清醒的沙哑和低沉。

莉莉安站起身来，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用力地挑起了眉头，抬手搔了搔脑袋，头发更乱了她也完全没有发觉，还带着些许懵懂和迷茫，“只要这个据点没有一个按钮下去就能改变地形的功能的话，那就是真的了。”

“这是你放在这里的？”斯塔克有些转不过弯来，看着她那懒散又矮小的模样，“我的意思是，你说的睡死差不多是真死了，昨天那麽吵都完全没醒......”

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