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目一凛，整个人瞬间出现在窗外的大树上——果然，在二楼与卧室相邻的阳台上，有个笼罩在一身黑袍下的瘦削人影，正踩着空调外机凑近窗户，鬼鬼祟祟地捣鼓着什么。

她瞬移至那人身后，利落地抓住“他”从黑袍子里伸出的一截苍白手腕，正要带着人落在阳台上以便诘问，就突然发现——

【空间移动】用不了了。

她瞬间意识到了这黑袍人是谁。

“太宰……！”

许是因为她那一抓，太宰治手一松，两人立刻向下坠去。柚木溪松开他在半空中用了好几次【空间移动】，才卸下两人下坠的冲力，稳稳落地。

她摘下黑袍人的兜帽，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少年俊秀的脸颊，于是没好气地掐住他的脸，质问道：“你这么会在这里？”

“来找小姐。”太宰治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这身衣服？”

“偷袭必备！”

少年吐吐舌头，装乖卖巧：“诶嘿。”

柚木溪：“……”

她按了按眉心，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莫非是……

“手链。”太宰治牵起她的手，星星一样交错排列的蓝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很不巧，中也偷偷买手链的时候，被我发现了……啧，他的审美难得靠谱了一次，是和小姐眼睛一样漂亮的蓝色呢。”

……果然是因为这个啊。

少年说完，不知为何又重新戴上兜帽，低头整理起了黑袍：“让我想想，‘魏尔伦事件’背后的神秘人士，果然就是小姐吧？就像受’我‘之托来救织田作一样，受另一个中也之托，小姐救下了青年会。”

沉默。

他继续说道：“那么，小姐是怎么向中也解释自己的目的和手段、并取得他信任的呢？也让他和另一个自己见了一面吗？”

还是沉默。

“哎呀，果然没有吗？”少年突然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没有就太好了，也不枉我特意跑这一趟。”

柚木溪：“？”

她望着用黑袍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太宰治，突然生出了一丝被算计的、极为不好的预感：“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熟悉的少年音横空插入：“柚木……你是谁？”

他的尾音警惕地拔高。

柚木溪一怔。

……怎么会？

是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中原中也。

她不知怎的生出几分心虚，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想挡住太宰治，却没想到少年伸出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还主动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他的气质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中原中也紧紧地盯着他，除了搭在柚木溪肩上那只苍白纤瘦的手，这个神秘人完完全全藏在那一身宽大的黑袍之下，整个人就像是黑洞一样，死气沉沉，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忍不住拉响了全身的警报，甚至随时做好了对敌的准备。

“让我来看看，”神秘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雌雄莫辨，却透露出明显的不怀好意，像是童话故事中对公主伸出毒手的恶毒巫婆：“是什么样的家伙，绊住了我优秀同僚的脚步。”

柚木溪：“？？？”

小兔宰治：cosplay，诶嘿。

第45章

——【同僚】。

配合他这一身故作神秘的装束、还有那明显经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柚木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太宰治又想作什么妖。

沉默在蔓延。

树木投下的阴影将花园分割成两片，不长的距离，却莫名像是一道宽宽的、不可跨越的河流，将中原中也和他们生硬地划分成两个世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好像受制于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黑袍人饶有兴致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明显的挑衅：“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啊……啧，无趣。”

在太宰治的预想中，这种挑衅手法虽然低级又拙劣，却是中也特攻，应该屡试不爽，但出乎意料的，一向脾气火爆的中原中也并没有被瞬间点燃，而只是用一种堪称平静的语调询问道：“你也是魔女？”

柚木溪威胁似的拽了拽太宰治的袍子，道：“别闹了，太……”

“是哦。”黑袍人不管不顾地说道：“我来带我亲爱的同僚回去，有问题吗？”

他浑身都散发着“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蠢蠢欲动。

柚木溪见状，漠然地收回手。

算了，救不了一点儿。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中原中也的表现依旧很平静：“嗯，我明白了……那么还搬家吗？”

……怎么回事？

倒不是说平静不好，而是这种冷静得近乎看破红尘的状态，放在中原中也身上，实在是……违和感爆棚。

显然，太宰治也对这种平静十分接受不能，甚至连语气都忘了伪装：“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要带她回去，回到我们的世界，你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哦！”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中原中也的表情终于泛起些许波澜，却并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种负面情绪，而只是单纯的疑惑：“她只是来完成委托，一切结束后，当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柚木溪一愣。

——她只是来完成委托（任务），一切结束后，当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

“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响起。

“啊。”太宰治突然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仿佛从她的反应中窥见到了什么讨厌的事实。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中原中也连表情都空白了一瞬，随后才笨拙地解释道：“因为……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边吧？比如……这位同僚？”

他指向黑袍人。

“魔女没有家人，也没有……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

比起建立双向的感情联系，柚木溪更擅长单方面的输出。所以她可以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中岛敦，他们是“家人”，她会永远站在他身后。却从始至终没有向他倾吐过任何困扰，因为在她心里，并不渴求能从这位“家人”身上得到对等的响应。

所以她可以不断地开解太宰，不断地肯定对方，却无法应对他突如其来的喜欢，甚至下意识地否定、逃避。

所以在衡量是否要留在太宰的世界时，她才会发现，在原本的世界里，竟然没有什么是完全无法舍弃的。

她是一座孤岛。

并对此习以为常。

“柚木？你、你没事吧？我说错话了吗？抱歉……”

中原中也突然手忙脚乱起来，他走上前，抬了抬手，又僵硬地收回，手足无措地低声说道：“对不起，别哭了……”

“诶？”柚木溪呆呆地看着他，往脸上一抹，才发现全是泪水。

“啧，小蛞蝓就是不会说话，一来就把小姐惹哭了。”太宰治这会儿也放弃了伪装，一抬手把兜帽放下来，露出脸，凑到柚木溪面前：“小姐，看我看我，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哈？怎么是你？”刚刚还心平气和得仿佛高僧入定的中原中也一瞬间炸了毛，并下意识伸手把他隔开，将柚木溪护在身后。

“你这家伙怎么在这！”

“看不出来吗，笨蛋蛞蝓？”太宰治说道：“我来找小姐的呀。”

“什么……？”中原中也愤怒又防备的表情骤然一卡，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就是……另一个委托……？”

“唔……”

太宰治摸摸下巴：“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中原中也：“……”

他默了半响，还是扬起拳头：“那也别想把刚才的事混过去！”

要不是这家伙，他怎么会把柚木溪惹哭！

“好了好了。”

却不想少女蓦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将他们隔开道：“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一会儿的功夫，她神情自然，似乎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眼睛尚且湿润润的，眼圈也还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