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分的出风头的确没好处。而且，慕泽已经是靖国公，西北军统帅，京营节度使，皇帝再封赏也赏不出花来，往后再让皇帝觉得功高震主，可真是乐极生悲了。

慕泽点头道: “我本就无意出这个风头，你若是不耐烦，谁都不必理会。”

黛玉笑了笑，低头拿着小铜火箸儿拨了拨手炉里的炭。

慕泽一顿，道: “贾家……和那些附逆的家族如何处置，恐怕还要等刑部和大理寺确认罪状后，交由陛下最后决定。”

黛玉手顿了顿，道: “嗯。”

慕泽轻轻拿过黛玉的手炉，往里头添了块儿炭，低声道: “贾家的大老爷在忠勇王府被逮了个正着，这是实打实的罪证，他们家的男丁女眷皆已经被打入狱中了，只有……陛下顾念着老荣国公的功劳，许他们家老太太暂居荣国公府，但……”

黛玉低低接道: “待罪状定下来，荣国公府必然要抄没，就不再是贾家的了，自然谁都不能住了。”

“这都是他们家里人自己造的孽。”慕泽道， “谋逆是个什么罪过，他们总不能没脑子到连这个都不知道，说到底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我不是伤心，也不是可怜他们，就是……”黛玉靠在慕泽肩上，心情复杂， “总归是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人，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听得这些事，难免……”

“我知道。”慕泽然，道， “他们没心没肺那是他们的，你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人，这些年了，心里肯定会受影响的，我明白。”

黛玉在慕泽肩上蹭了蹭，道: “他们如何处置自有朝堂律法公断和陛下圣明裁决，不是我能管的事，况且他们家的事，往后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说完这句话，黛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那一日，老太太那么威胁我，我和她的情分，我和贾家的情分，再也不剩了。”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慕泽知道，若不是贾母这样绝然无情，黛玉是做不到如此的。

但贾家的确是个泥潭，黛玉能够脱离是万分幸运的，慕泽不能为黛玉多做别的什么，只能在这个时候陪着黛玉。

慕泽握住黛玉的手，柔声道: “我陪着你。”

经历这样一遭事，黛玉肯定是难过伤心的，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需要慢慢才能治愈。

黛玉抬眸朝他笑了笑，道: “嗯。”

过了一会儿，慕泽又道: “还有大公主的事，陛下今日同我提了，说不过是小孩子家任性罢了，没什么大事，我也就顺着陛下的话附和了两句，没同陛下硬犟。你往后遇到承恩公府的人，也只当没这回事就是了。”

黛玉没做反应，定定的看着慕泽。

慕泽亲亲她，笑问道: “怎么这么看我?”

“我心里也不服气，可那是大公主，咱们又能如何?”黛玉叹口气，道， “少不得得忍了。”

“忍什么?”慕泽捏捏黛玉的鼻尖， “受了委屈只能忍着，你男人是摆设吗?”

黛玉面上一红，道: “大公主既然已经道歉了，陛下都出了面，我也算不得受什么大委屈，这事就这么过去罢!”

“大公主居于宫禁之中，你可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啊!”黛玉不放心的叮嘱道。

慕泽正是要谨言慎行的时候，招惹是非的事他们还是少做，规行矩步才是最安稳的。

慕泽笑笑，道: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大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慕泽疯了才去招惹她，到时候只怕不但不能给黛玉出气，还要让自己惹一身骚。

大公主除了她的皇帝爹和皇后娘，这两个大佛慕泽撼动不得，但大公主就没有一样是慕泽能动得的吗?

当然有，大公主可还有一个未婚夫。

黛玉微讶: “大公主的未婚夫?我曾听皇后提起过，是大公主的姨家表兄，说是个很知礼上进老实的年轻人，和大公主很是相配。”

“的确很相配。”慕泽不怀好意的笑了下。

“怎么了?”黛玉听出不对来，追问道。

“他是京城最大赌坊的常客，先帝停灵四十九日都没耽搁他往那里跑。”慕泽不无嘲讽道， “他跟随陛下才从孝慈县回来，就在那里待了半个时辰……若不是他家里事多，半个时辰可不够。”

黛玉惊讶道: “皇后……陛下和皇后为大公主选驸马前，难道不该核查一番品性么，这……这陛下和皇后也觉得好?”

慕泽摇头: “这谁知道。”

“是，陛下和皇后也不会同别人商量……”黛玉说着，忽然想到， “你是如何知道的?”

慕泽笑道: “这几日刚查的。”

“嗜赌是不好，可……这应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吧?”黛玉道， “京中人来人往，他这样的身份，谁不认识?若陛下和娘娘都不追究，传到天南海北去也……也就这一回事啊。”

“那得是他没惹祸啊。”慕泽道。

黛玉不由捏了捏慕泽的手，道: “有什么话你偏不能一口气说完，非得吊人胃口是不是?”

慕泽忙笑道: “不敢不敢……他在赌坊里输了个纳彩时宫里送出来的荷包，据说是大公主亲手绣的。”

黛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慕泽接着又道: “赢得那个荷包的人转头将东西送给了自己青楼里的相好。就这些了，我全部说了。”

黛玉眨眨眼睛，道: “其实，可能只是个名头，未必是公主亲手绣的。”

慕泽摊摊手，道: “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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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次日，果然如黛玉所说的那般，靖国公府的门坎几乎要被人踏破了，幸好慕泽和黛玉早有预料，谁来黛玉都称病不见，谁送礼门房都不收。

一时间，无论是亲自来的，还是派了府中下人来的，都只能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忠勇亲王谋逆一案牵扯进来的主要就是四王八公以及甄家，众人皆知，靖国公夫人的母亲出身四王八公之一的荣国公府，她本人更是由荣国公夫人教养长大，如今贾家出了这样大的事，靖国公夫人病了倒是说得过去。

因慕泽此次立了大功，有那见不得人好的，便偷偷在私底下议论，如今贾家全族都下了大狱，只有老太太蒙圣上恩典尚且得在家安身，靖国公夫人怎么这样无情，连外祖母都不顾。

这话才有人说，立即就有人驳斥了，那史太君仗着是靖国公夫人的外祖母，要抓她威胁平叛的靖国公呢，这还要靖国公夫人去照顾她?你这么好心，你怎么不去救你的仇人啊?

一想靖国公真的受了威胁，让忠勇亲王成事，众人得是个什么下场，当场就没人敢说靖国公夫人怎么不顾她外祖母的话了。

怎么说呢，史太君只想着自己家里人，他们当然也只想自己家里人，犯事是的贾家人，又不是他们家里人，他们当然只看热闹了!

外头人的议论，黛玉一概不知。

如今虽已进了三月，奈何黛玉怕冷，还穿着冬日的薄袄，趁着日头好，她在廊下晒了会儿太阳，竟隐隐觉得热。

“是太热了些。”黛玉掀开身上的薄毯，道， “将屋里的地龙停了，熏笼和炭盆再用两日。”

紫鹃忙道: “是……太太夜里觉得燥的慌了?”

黛玉道: “这两日睡的的确不大好，许就是太热了。”

紫鹃担忧的看向黛玉，贾母当日说的话做的事，紫鹃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太分明是被老太太伤透了心，心情郁结才睡不着觉的，哪里是和屋里太热有关?

贾家如今全族下狱，将来定罪后，贾家的下人们也逃脱不开，倒不是紫鹃心狠，不想自己的爹妈，而是黛玉即便自己如此难过，也没忘了同紫鹃说，将来紫鹃的父母会和贾家其他的下人一样被发卖了，到时候紫鹃拿了银子将她父母赎了身，倒比贾家还好时都好了。

这样一来，紫鹃想为老主家伤会儿心，都伤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