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宪纪的眼睛睁开了，千晴能看清他的瞳仁，还有瞳仁里绝不会被错认的坚决。

“我现在已经是一头大象了。”他说。

夏油杰并没有听懂：“……大象？”

千晴微微笑起来：“是啊，宪纪已经是一头大象了。”

那是千晴第一次遇到小加茂宪纪时给他讲的故事。被一条细链拴在马戏团的小象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直到长成了可以轻松挣脱细链子的大象，却也还是习惯性地以为自己的尝试会失败。那时候还是加茂知春的千晴告诉他，加茂宪纪终有一天会长成强壮的大象，将他曾经历过的痛苦都报复回去。

“我愿意和你们合作。”他说，“我并不留恋加茂家的权力和荣华富贵，如果你们真的可以将那一切推翻的话，我会给你们贡献我的力量，把那个吞噬了姐姐和妈妈的庞然大物全部摧毁。”

真好啊，宪纪没有长歪呢。

小时候姐姐没有白疼你！

怀着这样欣慰的心情，千晴此时突然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是因为现在的身份，她只能在桌面上尴尬地把两只手搓了搓。

“很奇怪。”加茂宪纪又重新把眼睛眯了起来，“有时候我会感觉你特别像我姐姐，你们两个身上的气质非常相似。”

千晴装傻：“是吗？可能是因为血缘吧，血缘，我不是也有加茂家的血统吗？你看，他们禅院家的人就都长得很像的！”

加茂宪纪半信半疑：“啊，血缘……那，你是不是该管我叫哥哥？”

千晴：？

臭小子你要翻天啊？！

千晴瞬间翻脸，沉下脸去不说话了。夏油杰只好出来代为沟通：“我还没有跟你说我们的计划。后续我们打算……”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

千晴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审讯室炸响，加茂宪纪和夏油杰同时露出了震撼和复杂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千晴。千晴立刻弹射起来，干笑着一边掏手机一边往门外走：“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接个电话。”

大门关上之后，加茂宪纪和夏油杰面面相觑。

“她是不是……”

夏油杰截住加茂宪纪的话头：“我不知道。”

加茂宪纪欲言又止：“但是……”

夏油杰冷淡地堵住他的妄想：“我知道，她们很像，不过你别忘了，知春死的时候，她已经6岁了。”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加茂宪纪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咒术，一体双魂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你要怎么解释她们那种程度的相似？血缘不可能让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语气、性格甚至手机铃声都相同吧？”

夏油杰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知春把她夺舍了？那原本的花山院千晴去哪里了？”

“死了？毕竟谁也说不好当初那些人下毒的时候有没有失手把孩子也毒死。”加茂宪纪猜测道。

夏油杰摇摇头：“不对……”

并不对。

花山院千晴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性格和行为都是和她的生长环境完全贴合的，也只有一个从小丧父丧母、在穷困中挣扎长大的人才会拥有她那样充满攻击性但又坚韧乐观的性格，并近乎病态地追求金钱。

真正奇怪的，反而是加茂知春。

一个被当做掌上明珠养大的咒术家族大小姐，理论上来说并不会对物质享受如此追求，也不会拥有“得到医疗费去拯救家人”这样的愿望。

或许并不是加茂知春夺舍了花山院千晴，而是花山院千晴夺舍了加茂知春……

这样的话，在看到花山院千晴的母亲被毒死之时，加茂知春会有那样如同堂吉诃德向风车冲锋的明知不可为的行为也完全可以被理解。

毕竟，那才是她的“妈妈”，那才是她的“亲人”。

只是，想要支撑起这个假说，还缺少许多重要的证据。

第一，夺舍发生在什么时候？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花山院千晴是否已经经历过了加茂知春的人生？如果她拥有全部的加茂知春的记忆，那她为何不愿意和他相认？

第二，夺舍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是否是什么极端残忍又黑暗的术式，就像是曾经加茂宪伦所做的实验一样？夺舍的方式是否就是她不愿相认的理由？

第三，目前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花山院千晴和加茂知春就是同一个人。

他需要听到她亲口承认。

“如果你也怀疑的话……”夏油杰轻声说，“那，今天晚上你可以和我一起演一出戏。”

“首先，你需要把你和知春曾经相处过的情形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第131章 第三副本41

夏油杰和加茂宪纪两个眯眯眼嘀嘀咕咕地商量完了他们的计划,但是等他们把所有可能性都模拟完之后，说出去接个电话的千晴都还没回来。

意识到不对劲，夏油杰和加茂宪纪一起出门，走廊上压根儿就没有千晴的影子。

她去哪儿了？

她上了贼车。

“等,等等,等等等等……”千晴身不由己地看着车门关上,她用力去拽把手，但是车门迅速上了锁,封死了出路,“我还没同意去呢！放我下去！”

抗议无效，司机一脚油门，车“呜”地就向前奔去。

千晴拧过身子,对着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的少年发起了脾气：“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完不好吗，怎么非要把我绑过来,太宰治你——”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太宰治一直没说话，他静静靠在后座,微微合目，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但他的脸色青灰，黑眼圈极重，看起来好像是被鬼摸过一样。

而且他身上的绷带好像变得越来越多了。

千晴慢慢地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呼吸清浅，好像生命力即将蒸发殆尽的黑发少年。她伸出手,想要试探他的鼻息，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他准确地一把抓住。

“想干什么，千~晴？”

太宰治的眼睛没有睁开，千晴嘀咕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因为你磨磨蹭蹭的，让我等着等着就打了个盹。”太宰治松开手,依旧没有睁眼，“我的外套右边口袋里有东西是给你的，自己来拿。”

千晴向太宰治身边又挪了挪，两个人此时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热度。她在把手伸到太宰治口袋里之前还警惕地回缩了一下，生怕他在里面装了什么专门用来整蛊用的小道具。

口袋里是一条漂亮的红宝石项链。

“送、送我的吗？！”千晴立即拎起项链，对着车窗外的光反复端详，“怎么突然就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你不会是突然想通了，发现已经喜欢上我了吧！”

太宰治闻言这才睁开眼，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千晴：“我又不是中也那种笨蛋，会喜欢上另一个笨蛋。红宝石里面是追踪器，赶紧把项链戴上。”

千晴张开口，太宰治瞬间看穿了她接下要说的话：“想问为什么？总归不是要害你。事态紧急，半个小时前，异能特务科的一个科员死了，他手里保管的重要卷宗失窃，你是除了凶手之外最后见到他的人。”

千晴一下子就把追踪器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谁？我怎么会是最后一个见到——难道是明神教调查专组那个科员？他死了？”

“是他，他手上关于明神教的机密调查报告都不见了。”太宰治的目光虚浮地看向车顶内饰，“凶手很明显，但是异能特务科抓不到。”

千晴试图自己先思考一下，但是她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直接去看弹幕，然后把弹幕的推测念了出来：“是……那个……进来送咖啡、替我跑腿拿支票的小青年？他不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吗，内部互相残杀？或者说他其实是别的组织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