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痴摇头不语，通过她的话确定了那几个清倌也是宫九的人。可怜她的改革大计，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

江湖水里深，她要回农村。

任凭馆主怎么询问，鱼小痴都不答话。她贯彻着刚才的人设，不答话也不走，就等着馆主告诉她这楼还卖不卖。

现在要说她不知道这里是宫九的地方那就丢人丢大发了。装逼，就是要进行到底。

馆主被她闹得没脾气了，鱼小痴在她心里，已经被归为脑袋有问题的那一种人。

前一秒，她还称自己为白小纯，言行颇为洒脱放浪。别的不说，逛南风馆逛出了指点江山气质的姑娘，她还是头一个见。

下一秒，她就突然称自己为鱼小痴。脸上写满了人傻好骗，钱多速来，完全不复刚才的精明样子。

但这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鱼小痴思维跳脱，让人根本摸不清她的想法。

这一秒变脸的功夫，前后完全判若两人。若不是馆主也是见过不少怪人的人，真会被她震在原地。

“这楼公子说了不卖。”馆主只想赶紧让她离开这里。

一个能从九公子手里安然无恙逃脱的人，就绝不是她该惹的人。

鱼小痴点头，然后坦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馆主暗自紧绷起来，“什么意思?”

鱼小痴：“给我找钱。”

钱没花完让店家找钱，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馆主愣住了。她直直地注视着鱼小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转身噔噔噔地上了楼，然后又气势十足地下了楼，把钱啪一下打在鱼小痴的掌心。

鱼小痴手心被震得发麻，但还是没忘记一张张地点起数额。

她越点，馆主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跟在宫九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挥金如土。而在这江湖中，对那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来说，最不值得看重的，还是钱。

不管他们私下里怎么想。但至少面上，他们都视金钱如粪土。钱财，不过是纸上的一个数字。这样，他们才能得到名气以及其他一切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如今鱼小痴这一张张点过去的样子，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得劲。尤其是，她点过一遍后，还要点第二遍。

要说她穷酸，鱼小痴先前轻描淡写就要吃下九少爷在城中所有势力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别的不说，就冲她这张脸，这周身的气度，馆主就说不出穷酸这两个字。

但这里是妓院欸，给出去的钱，她就没见过还有往回要的。

馆主终于忍不住了：“鱼姑娘，你真的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宫九的店。”

鱼小痴头也不抬，继续点钱。这沓银票面额大小排列的随意，她习惯性地就想多点几遍。

“那你一开始来这里做什么？”

馆主已经开始怀疑，鱼小痴的举动是别有深意。

一开始?

鱼小痴点完钱，茫然地看着馆主：“来嫖啊。”

馆主的脸色沉了下来，鱼小痴迟疑着换了个说辞：“来拯救失足少年?”

馆主：“……”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鱼小痴是没听到这笑声的，但顺着馆主的动作，她也回头望去。

笑出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刚刚踏入快活林的大门，脸上也满是快活的笑容。

四条眉毛，大红披风，再加上那双永远明亮的双眼，江湖上没有人会认错他的身份。

是陆小凤！

哇哦。鱼小痴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灼灼的视线很难忽视，陆小凤自然而然的与那视线的主人进行了对视。

少女的声音听来年纪不大。但却带了一张狐狸面具，样貌一整个隐藏在了面具之后。陆小凤对这个只露出一双眼睛，为拯救失足少年而来的女孩子很感兴趣。

起初只是寻常的一眼。在过去的日子里，陆小凤已不知道与多少姑娘对视过双眼。

但一眼过后，陆小凤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有些事情，明明平日不会想起，但当它再度出现时，还是能被人一眼认出。回忆中的那双眼睛，在经过时间的冲刷后，不仅没有失去色彩，反而恍如昨日。

陆小凤脸上原来那种任谁见了都不会讨厌的笑容在对视中渐渐消失了。

“小鱼儿。”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但鱼小痴听到了。

鱼小痴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模拟副本的好感没白刷，陆小凤还记得她。忧的是死人复活这种事，一个解释不好那就是超游，系统不会销她号吧。她不理解，脸都换了一张了，还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鱼小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捏脸的那天下午，为了省事，她直接导入了小白游戏人物的基础数值。用小白的脸做了模板。其中，小白的那双眼睛甚合鱼小痴心意，鱼小痴基本上没进行修改，只是下压了一下小白上挑的眼尾。

原来是这么认错的啊，那没事了。鱼小痴舒了一口气。

“你是谁？”陆小凤突然问。

他知道不会是那个人。人死不能复生，那人早已被他亲手埋葬。

鱼小痴拿下面具，淡定道：“我叫白小纯。”

一旁，馆主和鱼小痴的视线一触即离，终究还是没有多话。

听到这个名字，看着那张脸，陆小凤明显愣住了。

那人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她说：“你要记住了，她叫白小纯。”

小楼消失后，陆小凤尝试了各种办法去探寻背后的真相，但却始终一无所获。有那么一段时间，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几乎要把他淹没。

但陆小凤终究是陆小凤，那看不见的敌人没有打败他，反而让他以更快地速度成长了起来。那个谜题，他没有放下过，但也没有再轻易提起。

陆小凤依旧在享受着生活。朋友，酒，美人，麻烦，这四样世上最美妙的东西组成了他。

但现在，他怎么也找不到的事情和人接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冥冥中，他感觉到了曾经的那一双手，再度拨动起了众人的命运。

“小鱼儿是你什么人？”陆小凤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问出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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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们是朋友。”鱼小痴回答他。

“你们不只是朋友。”陆小凤心中叹息一声，肯定道：“她和你有血缘关系。”

这张脸，这双眼，已经足以证明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小鱼儿会明知那场游戏的古怪却依然参加。亲人，永远是所有人的软肋。

鱼小痴没有答话。她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但在陆小凤的眼中，这便是默认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鱼小痴的腰。

鱼小痴身体一轻，不由得惊呼出声。

两人的身旁是大开的窗户。

鱼小痴手里的面具脱了手。面具落在地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掠出了窗外。

风吹乱了鱼小痴脑后的发丝。她被陆小凤抓在怀里，视线被遮挡了大半，只是隐约觉得周遭的景物都在飞速地后退。

一手揪着陆小凤的衣襟，一手握着陆小凤放在她腰间的手，鱼小痴借力在他怀中小心调整着姿势，探头向外看去。

“别乱动。”陆小凤提醒她。

鱼小痴果真不再乱动，把头埋入了陆小凤的怀中。她是有些恐高的，方才那一眼已经让她手脚发软。

“你要带我去哪？”她的声音从下方闷闷地传来。

陆小凤低头看去，只看见了她头顶如云的墨发和那发间点缀的一两尾游鱼。

他已瞧出来了她的害怕。

他改了主意，带着人落到了附近的屋瓦上。陆小凤松开了手，翻身下了屋檐。

陆小凤在下面板起脸：“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不撒谎，我就把你送下去。”

只朝下看了一眼，鱼小痴心中已经开始发慌。她心里憋屈地不行，原本故人重逢的喜悦也被灭了个干净。一大一小两个陆小凤在她心里完全被分成了两个人。再看成人版的陆小凤，便哪哪都不顺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