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生顿住了，他的双眼望向那双琥珀色的眸，瞳仁轻轻地颤抖着，“你究竟是不是他呢？还是这只是一场幻象？”

“什......”林子墨的问句只吐出一个字，便骤然闭上双唇。

事情的拐点发生在更早一点的地方。

从林子墨在奥斯洛的培训学校中因为魂不守舍而射中那一发靶子开始，世界的分歧就已经显现。

融合的记忆如同注射器中的药水，被强行灌输到脑海中，林子墨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便直面这截然不同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没有刺耳的铃声，也没有鲜红的提示语，在系统任务面板上，那个孤零零存在的任务被一道横线缓缓划去。

【任务：拯救人质（林子墨）】

【已完成】

雨水凝固在半空中，犹如绽放的透明花瓣。

林子墨轻轻眨了眨眼，低头看到慌乱焦急的琥珀，女生说出的话语，余音在飘荡在耳侧：“林子......墨......哎？”

琥珀挽留的双手按住在林子墨的身上，双手下温热的，在心脏鼓动下轻颤的胸膛，分明极了。方才的溃散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消散的身影逐渐凝实，恢复正常形态。

“啊，琥珀。”男人侧过头，看到旁边仍暂停在时间内的李舜生，安心感如同浸泡在温泉里的鹅卵石，缓慢地渗入心底，他勾起嘴角，“怎么了吗？”

他环顾一周，被暂停时间的空间静谧无比，以他的视力自然看到了从楼梯爬上来的雾原未咲和躲在一旁树林中的柯南小朋友，他挪回视线，打断女生内心杂乱的思绪，道：“我们长话短说吧，琥珀，看你身后那个大叔的态度，你的代价大概不是那么好支付的。”

琥珀怔了下，俏皮地眨眨眼，“毕竟，能力越大，代价越大嘛，不然就不符合常理了。”

“是么。”林子墨淡淡地回应，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和李舜生分享，实在不想和自家恋人的前女友搞什么聊天，“黑的妹妹，白，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啊，是的。”琥珀倒也干脆，她心中已经决定做的事，向来都不会为他人改变，除了李舜生，“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能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请不要当作玩笑。”

双目对视，林子墨从琥珀的眼神中看到沉淀的坚定，他郑重地点点头，收去笑意，“好，你说。”

“这是白先发现的秘密，我们所服从的组织，是个盘踞在世界隐蔽之处，枝叶错综复杂的怪物，他们想做的事情，是通过销毁门，来达到消灭世界上所有契约者的目的......”琥珀望着林子墨毫无波动的脸，卡壳了，她有些困惑，“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

林子墨：“奇怪的事情经历多了，再惊讶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大概也会像重度高血压病人吃盐一样，不管多重都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琥珀：“好吧。”有些好奇你到底经历了啥。

“我将决定权交到你的手中。”她情不自禁地看向李舜生，眼神透露出不自觉地柔和，那是望向珍视之物的人才会流露出的目光，“告诉他，还是隐瞒他，你要想清楚，我会继续完成我的计划......”

“我猜，是拯救契约者的计划？”林子墨清澈的目光好似白瓷茶碗里用清泉水煮出的绿茶，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就像你告诉我一样，你会将选择权交给李舜生吗？”

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模式和习惯是骗不了人的，就算是先前完全不认识林子墨，琥珀在李舜生的信任之下，也愿意将真相告知林子墨，可见，对于未来，她一定会将抉择权交到李舜生的手中。

“哎，女孩......”说是女孩，对照琥珀现在的年龄也并不奇怪，林子墨叹了口气，将手掌按到对面女孩的发丝上，惹得琥珀一愣，“契约能力可不是这么用的，我不知道你回溯了几次时间，也不知道你看穿过多少未来，但是，就像你先前惊讶的那样，在你所经历的，有关李舜生的未来里，应该是没有‘我’的存在的吧。”

他说的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无比肯定。

“那么我们打个赌吧，在这个你从未到过的未来里，或许能创造出新的历史。前提是，在我成功或者失败之前，你不要再动用自己的能力了，可以吗？”

林子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打赌，明明上一个的约定的结局是以惨败告终。

可他的性格，终究不会是那种因为挫败而停滞不前的人。

头顶的温暖并不明显，在冰凉的雨水下，手掌的温度也近乎空气的温度，可偏偏就是那微不足道的从指缝间渗透的暖意，不怎么沉重的重量，莫名让琥珀的心安定下来。

她昂起头，“好。”

她想她有些明白李舜生为什么会和这个人成为恋人了。

漂泊的人，追逐的人，需要这股安心感。

“那么，我的话也说完了，下面的美女课长和侦探小男孩就交给你解决啦。”琥珀解开雨雾的时间限制，踮着脚尖，跑着跳，“走吧雨雾，事情解决了。”

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啥，雨雾用他那只睁开的眼睛瞥了一眼挥手拜拜的林子墨，跟随着琥珀逐渐远去的背影，离开了。

“哎。”林子墨叹气。

想到在刚才的副本中经历的一切，林子墨看着脑海中多出来的那块记忆，突然有种无从下手解释的感觉。

他伸出食指戳了戳纹丝不动的李舜生，像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农民伯伯旱地拔葱（字面意思），舞铲阶级举起自己的武器，用干净利落的姿态把李舜生框到怀里。

下一秒，时间流动。

两坨黑影在惯性的作用下滚成一坨，雾原未咲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要问林子墨为什么不躲藏在雾原未咲背后，等时间暂停后直接敲晕女人，或者更干脆点，用能力让女人无法看到他们的行动，偏偏要采取这种行动方式。

别问，看看现在沾了一身树叶，迫于力量差距没法挣脱，一脸茫然，眼神懵懂的窝在林子墨怀里的李舜生就知道了。

“有什么事回家说！”林子墨一指不远处探查的雾原未咲，还有逐渐接近的东张西望的侦探小男孩，求生意识强烈极了，“我保证什么都说！”

适度的谎言是善良的谎言......

李舜生毫无高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好，但是不准说谎。”

林子墨：啊哦。

出门前没关紧的窗子半敞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进来，洒了一地，草黄色的榻榻米晕开一片茶色的湿意，整个房间充斥着青草混合泥土的雨天特有的芳香。

林子墨蹬掉鞋，大跨两步，在李舜生皱眉前，“哗啦”一声把窗子关上，陈恳认错：“出门前忘关了。”

李舜生瞥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晾起来，林子墨心虚的站了会儿，自觉地溜进卫生间里拿了两条干净毛巾出来，递到李舜生的手上。

李舜生接过毛巾，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林子墨：嗯？

他认真地思考了零点五秒，把自己空下来的那只手放了上去。

李舜生：......

李舜生：“外套给我。”

林子墨：“哦。”

细长的晾衣绳上挂着两套衣物，屋里的人一同跑到了隔壁的房间。

柔软的烟灰色懒人沙发上，林子墨一脸严肃地尝试端坐在上面，只可惜挺直腰板的行为让他的下半身更加下陷，李舜生单腿盘坐在林子墨左手侧的床上，看着面前故意耍宝的家伙，他突然发现自己生不出来半丝火气。

“说吧。”李舜生接过林子墨递过来的遥控器，在白墙的投影上选起电影。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只余下沙沙的声音挠着心扉，楼下房东在屋后种下的一点蓝紫色的花攀着墙边倚靠的木架，一点花香顺着门缝飘进来，带着遮光布的窗帘被拉上，屋内有些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