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钟离勉强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尽量忽略他。”

摩拉克斯语气僵硬，但也坚持道：“我也是，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话都说到这里了，谈星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这不是你们习不习惯的问题，这种事情，再怎么努力也习惯不了的吧。”一个和她靠得近一点，另外一个就开始不高兴，她心里只有愧疚，哪里还剩下什么心猿意马的冲动。

整个人就是很迷茫。

“抱歉，如果让你觉得为难的话，我会试着改……”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改，但钟离话已经说出了口，然后就被谈星糊住了嘴。

身后摩拉克斯的声音也坚持不懈地传来：“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不开心，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他们好像一致认为，只要她不喜欢，一切都可以商量和退步。

如果是之前的她，或许还会感叹一句，果然不愧是大厂出品，讨好玩家的水平很高。

谈星轻呼出一口气，道：“算了，明明是不想你们不高兴，被安慰的人反倒变成我了。”她语气调侃，很有些无言。

一切好像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谈星闭口不谈自己失眠的原因，也不关心钟离之前为何露出那般神情，现实被虚拟假象粉饰得很好。

是以钟离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坚持问出那句话：“关于下午的事情，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谈星沉默了一会，道：“有一点好奇，但是不敢问。”

在他们的故事里，随时抽身而退，看似付出一切，却永远心不在焉的她，真的很像一个坏女人好么。

她甚至不太敢想象，他们是什么时候得到那些记忆的。

总之，在真相揭露之前，当然还是装傻有用。

她假装很轻松笑了笑：“你下午不是也不想告诉我吗，怎么现在突然想说了？”

很明显地察觉到，身后的摩拉克斯呼吸更轻了，他默默直起身子，安静地像不存在一般。

钟离面上看起来如常，但一直握着她的手，却松开放到了一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

谈星克制地收回了手。

但是，他们这副狗狗做了坏事一般的模样真的很好rua。

注意到她的动作，钟离的眼神却轻颤了下，原本破釜沉舟的心，突然就收回去了一点。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讨厌自己的结果。

钟离权衡了一下，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换一个程度较轻的道：“我看见了，他们跟你说的话。你会生气吗？”

最高警报拉响。

谈星舔了舔唇，但还处于侥幸中：“我才不会生气。你们看见了什么？”

钟离还在组织措辞，摩拉克斯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我也看见了，他们要你在我们之间选择一个留下。其实没关系的，没有婚礼也没关系，不选我也没关系，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可以。所以，不要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好不好？”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谈星却感觉耳朵在轰鸣声中失去的听觉。

不仅是听觉，她的眼前也阵阵发黑，连近在咫尺的钟离的脸都看不太清了。

她很想装傻充愣地糊弄一句：啊，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但事实就像是一堵墙，把她困在这里，进出不得。

原本以为只是系统的BUG，让那些被删除的存档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就连他们瞒着她的事，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最多不过是他们就是拦着她不能登出，反复重来的罪魁祸首。

或许原本还有一些愤懑，但想着他们在有记忆的情况下，被她这样反复攻略，不是更痛苦？带着这样的心情，连这份愤懑，都消解了些。

直到现在——

谈星艰难地缓过气，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她默默越过外侧的钟离，一言不发地下了床。

然后，被钟离一只手拖进了怀里：“你要去哪里？”

“去冷静一下。”谈星干巴巴地道。

肉眼可见地，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时沮丧地半阖，一层晶莹的液体，充盈在眼球表面。

太糟糕了。

比她能想象的情况更糟糕。

不仅仅是攻略的真相，连底裤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之前选择谁留下有多纠结，此时谈星的表情就有多狼狈。

谈星不明白，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他们还能这么淡定和冷静。

钟离也只剩下面上还能强装的冷静，心里慌乱成一团乱麻，声音倒还十分平稳：“你说过你不会生气的。”

谈星震惊地看他一眼，若有所觉地又看向一旁的摩拉克斯，两人脸上的表情此刻居然达成了一致。

担心她的情绪，毫不掩饰。

谈星沉默半晌，艰涩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该生气的，是你们才对吧。”

高高在上地决定他们的生死，却还要假惺惺地希望他们能够在最后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谈星觉得自己不仅是头晕，连胃里都一阵翻滚。

她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

“为什么？”谈星抿了抿唇，一开口眼泪就往下落，很快，钟离的衣服前襟就被打湿了一块，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直冷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几分慌乱。

谈星要深吸好几口气，才能接着继续往下说：“为什么你们不生气呢。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

多傲慢。

不知道他们是知情人，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玩家手段。

反正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她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后悔还是难过，抑或是愧疚？

比那更清楚的是，玩家的身份，高高在上的攻略者，在此刻被粉碎得很彻底。

明明是因为喜欢，因为是她推的角色，所以才会一次次攻略，哪怕是连失败也甘之如饴。明明是这样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伤害他们的加害者。

钟离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叹气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私心想要留你更久，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行吧，听到他这么说，谈星居然也不觉得很惊讶了。

不如说，果然如此。

谈星眼神复杂地从他怀里挣脱，带着鼻音道：“今天，”她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们还是都冷静一下吧。我现在脑子不大清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要不明天，不，还是过几天吧，过几天我们再好好谈谈，关于这件事。”

说着她就强硬地推开他，终于踩到了地面上。

“你要去哪里。”开口的是摩拉克斯，他的眼神慌乱，几乎是她踩到地面的瞬间，他就伸出了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服。

谈星还没说话，他又找补道：“我担心你，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可以跟着你一起走。”

就是不想见到你们这张脸才打算去冷静冷静，让你跟着那叫怎么回事。

“我去往生堂住一段时间。”谈星说得轻描淡写，声音却忍不住又哽咽，断断续续道：“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需要冷静一下。”

“往生堂有多的房间吗？没有也没关系，我可以睡地上……”摩拉克斯语气认真：“总之，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看起来这样可怜，谈星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了。

隐隐的，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她离开，都是她之前一见苗头不对，就重开游戏的锅。

原本要往外走的步子，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这都叫什么事啊？！

见她面露迟疑，钟离谨慎道：“太晚了，堂主说不定已经睡着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如果你不想要看到我，我可以睡外面的帐篷。”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谈星深吸一口气，把人推了回去，按在床头上。

“行了，我不走了，就这样吧。”爱咋咋地，不就是社死加底裤被扒光吗，哪里就有那么脆弱了，天还没塌下来呢。